“不是所有女性都願意成為男性的附屬品,也不是所有女性都渴望被人俯視,我這人頸椎不好,不喜歡仰視別人。”
顏與其實不太能理解,出生淒苦的威廉為什麼會在脫離他最初的階級和生活環境後,瞧不起同樣出生在貧苦家庭的池鉞。
他既然了解了池鉞的家庭背景以及他現在的處境,難道不是該比其他人更加理解和讚賞對方的努力嗎?
如果沒有黃道平的一時心軟,他或許早已經餓死在東歐的街頭,他怎麼能用這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去評價一個從來沒有得罪過他的人,他怎麼能隨隨便便的否認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牛馬。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公平,有的隻是那些看穿了生活的真諦,卻依然願意為之努力的人。
相比之下,顏銘在這一點上就比威廉要好很多。
他的朋友裏,既有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代,也有很多像池鉞一樣無法依靠父母,獨自在社會上打拚的人。
他可以坐在每晚最低消費上萬元的酒吧裏和紈絝子弟開懷暢飲,也可以坐在路邊的燒烤攤前喝著兩塊一杯的啤酒,聽朋友抱怨工作中遇到的麻煩。
顏與尊重每一個熱愛生活,努力生活的人。
在她看來,池鉞不比任何人差,他善良,勇敢,真誠,勤奮,刻苦……
他身上有很多的優點,但是這些人隻能看見他的一窮二白,隻會在心裏笑話他20歲了還在念高中,他們從來不會,也不敢去在想,如果他是池鉞,如果他像池鉞一樣出生在那樣一個不算富裕的家庭,遭遇了他經曆過的挫折和苦難,是否還能像他一樣,一邊照顧年幼的妹妹,一邊頂著巨大的壓力回到校園繼續學習,去開啟新的人生。
顏與失望的目光,像針一樣深深刺痛威廉的內心,他隱約覺查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卻又不是很清楚他到底錯在了哪裏,不禁低下頭,反省自己。
葬禮結束後第三天,顏與登上回國的專機。
上飛機前,她再三叮囑黃管家,多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勞,希望對方盡快去中國,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忍受漫長的孤獨。
黃道平摸著她的頭,眼中閃著感動的淚花,讓她好好學習,承諾過一段時間就去容城看她,還叮囑威廉,讓他不要欺負顏與這個外甥女,威廉聽到“外甥女”這個稱呼,表情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別扭極了。
飛機抵達容城的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左右。
顏與抱著管家爺爺送的毛絨熊,一走出vip通道,便看見前來迎接自己回家的池鉞等人,她麵上一喜,撇下身後的一大群人朝他撲過去。
和池鉞隔了不到兩米的顏銘:……
幫她拿行李的保鏢們:……
前不久才從未婚夫升級為舅舅的威廉:……
顏與一頭紮進池鉞懷裏,別說是周圍的人,連池鉞本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過了002秒,池鉞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溫柔的勾起薄唇,抬手環住顏與的後腰,“回來了。”
顏與把頭埋在他胸前,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想我了沒?”
池鉞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雙手推開了。
顏銘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分開,強忍著說髒話的衝動,厲聲質問:“這是什麼情況?”
顏與像是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人似的,興奮的說:“哥,你也來了?”
顏銘:“????”
顏銘昨晚因為妹妹要回國的事激動的都失眠了,今天一大早就爬起來,翹了一節課,開車去池鉞家,接上他來機場接人,他抱著一大束鮮花在寒風中站了半個多小時,居然被他的好妹妹華麗的無視了。
這他麼還有天理嗎?
顏銘氣的肺都快炸了,握著花的手微微顫抖,糾結著是先把顏與打一頓,還是先把池鉞揍一頓。
池鉞無視他要吃人的眼神,走過去,一把奪走被快被顏銘捏變形的花束,轉手遞給顏與。
顏與拿到花,自然是喜不自勝,也不顧周圍還有“外人”在場,踮著腳親了他一下,池鉞麵上一怔,耳朵上瞬間泛起了一層淺淺的紅暈,他故作鎮定地壓著想要上揚的嘴角,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周璿看見這一幕,急忙招呼自己的隊友,讓大家先停下。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見已經氣的捏緊了拳頭的顏銘,紛紛露出了然的神情,站在原地看戲。
隻有威廉,獨自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拽住顏與的外套,把她扯到自己身後,強行打斷這倆人肆無忌憚在大庭廣眾之下撒狗糧的秀恩愛行為。
顏與之前怕池鉞誤會,一直沒敢跟他說起過威廉的存在。
所以,當池鉞看見一個外國男人突然衝出來擠在自己和顏與之間,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由於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看向被威廉甩到後麵的顏與。
“這是你的朋友?”
顏與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威廉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說:“我是顏與的未婚夫。”
池鉞:“???”
話音剛落,顏與一把推開礙事兒的威廉,順勢踹了他一腳,對懵逼臉的池鉞解釋道:“你別聽他胡說。他是我外公的養子,是我名義上的舅舅。”
說完,她狠狠瞪了一眼來搗亂的威廉,用眼神威脅道: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宰了你!
池鉞對她的說法存疑,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顏銘一把攥住了衣領,下一秒,一記憤怒的鐵拳就砸到他臉頰上。
誰也沒有想到顏銘會對池鉞出手,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時間仿佛都停滯不前了。
離他們最近的顏與最先回過神來,鬆開手裏的花和毛絨熊,一把推開顏銘,轉身去查看池鉞的傷勢。
看見池鉞嘴角滲出的血液,顏與氣得罵了哥哥一句,“你有病啊!”
本來就在氣頭上的顏銘,一聽這話,更生氣了。
周璿見情況不對,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暴走的顏銘攔下,以免他再衝上去給池鉞一拳。
一個小時後。
一行人出現在顏銘平時居住的公寓裏。
顏銘看起來平靜多了,池鉞嘴角也不再流血了,不過現場的氣氛依然很緊張。
周璿和李剛像左右護法一樣,站在顏銘身邊,提防他再次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顏與和池鉞坐在他們對麵的沙發上,兩個人手拉著手,宛如一對被封建大家長迫害,奮起反抗,追求自由戀愛,時刻準備一起私奔到天涯海角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威廉坐在他們旁邊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戲,其餘人也都分散在客廳的不同方位。
不知醞釀了多久,顏銘終於開口,聲音裏藏著幾分怒氣,“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一段時間了。”顏與說。
“具體什麼時候!”顏銘大吼一聲,把周圍人嚇了一跳,周璿和李剛急忙摁住他的肩膀,以免他跳起來打人。
“鬆開。”他擰著眉頭,冷眼看著周璿,生氣的樣子頗有點像他的大伯顏濟成。
周璿和李剛對視一樣,悻悻地放開手。
“就那天,他救了我之後。”顏與搞不清楚哥哥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顏濟成知道這事兒也沒這麼大的反應啊。
他這麼激動做什麼?
而且,他和池鉞不是好兄弟嗎?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顏銘臉色鐵青,“誰主動的?”
“我。”池鉞剛才在機場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現在一張嘴,口腔裏就一陣刺痛,但他不想讓顏與一個人麵對顏銘的拷問,“我追的她。”
顏與聞言,當場愣住,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顏銘聽著他理直氣壯的語氣,氣不打一處來,再一看他們兩個像藤蔓一樣纏在一起的雙手,血壓又往上竄了一大截,“把手給我鬆開!”
“你有完沒完!”顏與也來氣了,對著哥哥大吼一聲,直接把顏銘吼得愣住了。
“你…你居然……”顏銘感覺心口哇涼哇涼的,隔空指著顏與和池鉞,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顏與不耐煩的說:“不就是談個戀愛嘛,我爸都沒說什麼,你那麼激動做什麼?我都16歲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至於嘛!”
顏銘見她不僅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敢和自己頂嘴,頓時火冒三丈,倏地一下站了起來,“16歲不算小孩兒算什麼!你……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你爸知道了?”
眾人的目光彙聚到顏與身上,包括池鉞。
“你爸爸知道了?”
“嗯。”顏與一臉淡定的點了點頭,“我出國之前他就知道了。”
池鉞問:“那他怎麼說的?”
“沒說什麼啊,他什麼都沒說。”顏與覺得她哥和她爸在她談戀愛這件事上的態度完全顛倒了。
正常來說,顏濟成應該大發雷霆,逼迫她和池鉞分手才是,可他什麼都沒說;然而,本該祝福她和池鉞的顏銘,卻像是吃錯藥了似的暴跳如雷。
“不可能!我不信!”顏銘堅決不相信他大伯會這麼輕易的放過這兩個人。
顏與白了哥哥一眼:“你愛信不信,我才懶得管你。”
她看著池鉞微微浮腫的臉頰,目光中滿是擔憂和心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兒。”池鉞一說話,嘴裏就有一股血腥味。他摁住顏與的手,問:“你爸真的沒有說什麼?”
“沒有,你要是不信,我現在給他打電話,讓他親自跟你說。”
看著對男朋友噓寒問暖的顏與,眾人的視線再次落到顏銘身上,一個個神情複雜。
顏銘本來心裏就有氣,現在不僅被顏與差別對待,還要被一群人同情,看笑話,好不容易壓住的怒火,頓時又冒了出來。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冷眼看著池鉞,“你行啊,我把你當兄弟,為了你家的破事忙前忙後的跑,結果你倒好,在背後放冷箭,勾引我妹妹……”
“你會不會說話?”顏與沒好氣道:“我們倆是正經談戀愛的,什麼勾引不勾引。”
“你給我閉嘴!”顏銘現在都快被這個吃裏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氣死了。
“你別吼她,有什麼事衝我來。”池鉞擰著眉,不悅地看著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