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是誰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你?”童晏本能的站在離男孩兒兩米遠的地方開口。說話有些不經大腦。本意並不是如此,隻是說出口的話,倒顯得有些霸道。專屬的娃娃音,說出這麼句話來,反好笑的很。
童晏很習慣的對與在這個小區出現的每一個孩子交流。在童晏看來,整個小區裏頭,莫說是原先同她一塊兒長大的,就是前兒剛剛搬來的那個小胖子,她跟人家玩一下午,幾乎都能把人家的家底兒給摸清楚,就算是算不得整個小區的孩子王,可走在小區裏頭也能老神在在的得意上一番的。
隻是這一回童晏遇到的,似乎並不像自己家樓上新搬來的那個小胖子一樣好說話。
此時此刻的路晉依舊以半蹲的姿勢立在花壇旁,對於童晏已然突兀到惹得一旁匆匆回家的人忍不住回頭看來的喚聲充耳不聞,仿佛真的沒有聽見似的。童晏向來是個自來熟,怕是難得遇到這般的,上揚的眼角微微一眯,絲毫不在意男孩兒的態度,幾步跨上了花壇。
此時童晏這才發現那個男孩兒一手拿著花鏟,一手扶著花藤,嫻熟的將底部還黏著泥土的花藤栽入隱約附著一層雪的花壇裏頭。
說的好聽是花壇,其實也就是幾塊兒磚頭堆起來的。這花壇是每棟樓的樓底下都有,原先小區裏頭還會每年張羅著種些花花草草的,可久了,也就荒了。好在這小區老人家多,沒過多少日子便覺得有些見不慣,索性將那些個花花草草都拔了,改種菜。老人家似乎總是有這樣的癖好,童奶奶就是其中一個。
不出兩天,童奶奶便熱心的領著那棟樓的人兒忙活了好幾日,當了頭兒,各棟樓也就都跟著張羅起來。在那個年代,也總是有這樣特殊的號召力。後來,誰家短個蔥少個蒜的,自個兒下去拔了就是,照料起來也是各家分了的,誰也不會為這個計較什麼。多多少少還實惠些。
隻是還有小區裏頭像童晏這般愛玩愛鬧的孩子,時而玩過家家酒時也跟著糟蹋些,可不隻一次被童奶奶追著揍,被那些看熱鬧的小同學笑了好一陣兒。至於那小區的管理——見了這副陣勢,也就放任著不再管了。
那是騎著自行車路過樓下的時,車頭的銅鈴聲都能夠響滿整個樓道的年代。那個時候的他們,從未覺得這般也是值得“滿足”的。因為太過於平常。而當很多年後,童晏有了自個兒的“小窩”,卻隱約開始懷念起這樣的日子。曾經自己蹭著各家飯、在小區裏頭被爺爺奶奶笑罵是“泥娃兒”的日子。
還有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回不去的人。
童晏見自己走到那男孩兒跟前兒了,男孩兒都仿佛沒瞧見似的。童晏倒是難得看到這麼個軟硬不吃的,索性也不管男孩兒是不是搭理自己,掰扯著有些厚重到礙事兒的褲子蹲在那男孩兒的對麵,雙手交疊著拖住下巴,滿滿的哈了一臉的熱氣兒,暖和的很。凍得紅撲撲的小臉兒扯出笑,眼神跟著就瞥向了男孩兒腳邊稀溜溜的幾根蔥和散落下來的泥土,開始沒話找話說。
“哎,你怎麼把我奶奶種的蔥拔掉了,她見了一定會打你的。追著你跑,她跑的可快了。我奶奶有時候很凶的。”童晏瞪大了眼睛,倒有幾分小管家的模樣兒,可語氣卻沒有絲毫的不快,反倒笑吟吟的,單露出的一雙並不算大的眸子眨巴著看向男孩兒。
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炫耀”,盡管並沒有什麼原因。孩子似乎總是這樣,對於自己的東西抑或是跟自己有關的東西,總是會迫不及待的宣告它的歸屬。就像童晏現在這樣。對一個“新”來的小朋友,童晏儼然又是一副“領導者”的模樣兒。
當然,這會兒也有不領情的。
“上回奶奶就那樣對我的。我就擱這兒拔了我奶奶她一小撮兒青菜,要不是我爺爺幫我求情,我奶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跟你說,她還讓爸爸罰我抄三字經。我抄了好久。好多小朋友都笑我來著。”童晏很認真的想了想,又衝著一言不發的男孩兒雄赳赳的補了一句,扯的越發沒了邊際。
童晏話音剛落,許久蹲在地上的男孩兒方才抬起頭來看向童晏一眼,似乎剛剛反應過來童晏是在跟他說話,看了看被自己拔落在地上的蔥,當下停滯住了手中的動作,小小的臉兒皺了起來,很為難的樣子,卻依舊一言不發,也看不清眼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