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到荼蘼(一)(1 / 3)

第四章

送走了許大舅,繡坊裏又來了人量身給製夏衣。

太太許氏拉著兒子,聽女裁縫連連讚歎,“大少爺這幾月又長了身量,好看得年畫上的仙童娃娃也沒得比了。”

衡哥兒一雙眸子黑幽幽如墨玉,眼睫濃密幽黑如鴉翅,看著人的神色又總是深邃而淡然的,倒不像小孩子的眼,他將女裁縫看了幾眼,女裁縫心裏倒是一跳,不大好意思起來。

許氏則是歡欣地說,“這七八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去年的衣裳,他今年是都不能穿了,全要製新衣才行,以前的舊衣服,都要拿去送人了。”

許七郎坐在許氏另一邊,許氏讓裁縫也給他量身製衣,許七郎趕緊就拒絕了,“姑母,侄兒就不用了。來前母親才讓製新的夏衣,回家就能穿了。您這裏再幫製了,今年夏衣就多了,我也正是長身量的時候,明年也就不能穿,倒是浪費了。”

許氏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七郎還幫你姑母省著這些嗎。”

許七郎卻一本正經地說,“能省一點是一點吧。我隨著父親出門,看到街上沿街乞討的孤兒,衣不蔽體,麵黃肌瘦,雖然現在已經是三月了,但到底夜裏也是冷的,不知他們夜裏怎麼過,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一句話,父親時常在我們麵前說起。”

許氏還沒說話,裁縫已經誇讚道,“七少爺小小年紀,這份憐憫窮苦人家的心,就讓人感動,舅老爺也是教導有方,他一向積善積德,好人有好報。”

許氏也說,“為人就該有憐憫之心,人這積德是實實在在有好處的。”說到這裏,她的話就止住了,看向兒子,衡哥兒倒是神色平淡,沒看出有什麼來,她自己心裏則是一痛,兒子是那麼一個身子,許氏心裏哪裏不怪是自己上輩子陰德沒有積夠呢。

衡哥兒對許七郎倒是側目的,沒想到許七郎小小年紀,又生在大富之家,卻有這份心思,看來也是許家教導有方。

雖然許七郎很想和衡哥兒住一間房,再說兩人都是男孩子,年齡都還小,睡在一張床上也沒什麼,但許氏卻並沒有答應,而是給許七郎安排了西偏院裏住,又安排了兩個丫鬟和媽媽照顧。

衡哥兒是個十分安靜的人,第二日一大早寫完字又給許氏請安,然後才吃早飯,這時候許七郎才起來,給許氏請了安後坐在餐桌邊,慢吞吞吃了早餐。

飯後,許七郎以為可以如前一天那麼玩,喜笑顏開地和衡哥兒說天氣好正好釣魚,沒想到衡哥兒卻要去書房裏讀書了,許七郎唉聲歎氣之後也隻得跟著他去了書房,許氏讓人給他也安排了一張書桌,兩人在書房裏各據一方,朱先生倒是在衡哥兒複習了一陣功課後才來,開始一天的課業。

朱先生認識許大舅,許七郎也見過幾次,看增加了他這個學生,也並沒怎麼在意。

許七郎待在季家桃花莊上,日日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就有些坐不住了,這日晚飯後,他就對許氏提出想回家去了。

“姑母,您之前說要進城去我家做客,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去呢。”

許氏一時倒沒有回答,和藹地讓丫鬟給送茶來,丫鬟婆子收拾著飯桌,她就帶著許七郎和衡哥兒進次間去坐。

許氏在羅漢榻上坐下來,又摸了摸衡哥兒的手,覺得有點涼,就對丫鬟扶風說,“你去衡哥兒房裏把他的衣裳拿一件來,不然又要冷到了。”

許氏的無微不至,讓衡哥兒很是感動,“母親,我不冷。”

許氏嗔怪他,“那要病了,你才知道冷了。”

許七郎也說,“衡弟身子就是很弱。我就挺好的。”

許氏招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去坐下,也摸摸他的手,“你要是冷,也要加一件衣裳。”

許七郎對著坐得端端正正的衡哥兒一笑,“我才不是衡弟,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