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的腳步發輕。
是氣著了嗎。
時玉齡惡心她這麼多年,沒必要因為實話實而氣著。
言辭摸摸額頭,又看了看因為通話時間過長而用光電量的手機,擰眉,不得不折回頭去找手機賣場充會電,然而環顧四周,熟悉的地方都變陌生了。
陌生到她看迎麵走來的一個人都可以想象成時參。
膝蓋倏地一下子,軟了。
大腦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還是撐不住體力的消耗,昏了過去。
再醒來,人已經在家。
是之前租的出租屋。
乍看挺像,細看後又不像,裏麵的所有家具擺設都和她之前住的反過來。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時參個子高挺,身形精瘦得剛好,走路的聲音卻很輕,見她醒了,便走過來,抬手往她額上一覆。
三秒後,他抽回手,:“把藥吃了。”
言辭看他,“你是不是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我要去法院告你的。”
他沉默三秒,:“那你也得先把藥吃了。”
“……”
她發燒了。
這幾奔波的後遺症。
言辭試了試自己的額頭,確實有點熱,不過這好像並不是她留在這裏被他逼著吃藥的理由。
何況,他們現在的關係尷尬至極,孤男寡女相處一室,顯然是不合適的。
她想都沒想,掀開身上的被褥,起身要走。
雙腳剛離地,頭又忍不住暈眩,而時參,根本不需要多費力氣就將她重新拉拽回來。
“我不想欺負病人。”
他,“你乖一點。”
言辭笑了。
看看他,又看看藥,總覺得哪裏都突兀得讓人發笑。
她抬手,五指嵌入發間,看起來很煩躁地攏著長發,“長本事了,開始逼我吃藥了。”
時參修長的手指握著杯子,淡淡應一聲:“嗯。”
言辭沒聽他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她在路上走著的時候穿了雙雪地靴和厚實的保暖襪,但現在是赤腳的,也就是,自己昏倒之後被他路過撿走後,不僅帶回了家,還幫她把身上的行當給卸了。
“脫襪子是給你散熱。”
時參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平靜解釋,“至於你其他地方,我沒碰過。”
“那你想碰嗎。”
他眉頭輕擰。
這女的最讓人難耐的一點就是明明是在調侃但每次都是板著臉認認真真的詢問,搞得人容易誤以為事實總是那麼一回事。
“反正我是要告你的。”
言辭,“你再碰幾次也無妨。”
“在你心裏我就這麼禽獸嗎。”
“大可不比這麼自戀。”
她溫聲笑著,“你沒在我心裏。”
“是嗎。”
他慢慢應一句,突然湊身過去。
言辭是坐在床側的,眼前的光線突然被擋住後,下意識往後縮,一隻手撐著,一隻手想要去推他。
下顎,被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捏著。
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她被迫抬起臉看他。
雙方眸色極深,誰也看不清誰。
言辭看出他眼底很少顯於形的狂熱和克製,心頭有一種預感。
突然,她的兩頰被他捏住,唇瓣被迫張開。
時參把藥喂進她嘴裏。
而後,平靜地看了她一會,見她要把藥吐出來,眉間浮現出不悅,幹脆低頭,親自去封她的唇。
喂的是中成藥,苦味大,言辭本來就不想吃,被他強硬地塞到嘴裏,哪有咽下去的道理,隻不過腮幫子剛鼓起來,唇舌還沒來得及將藥吐掉,人已經被他拉到懷裏,被迫仰頭和他接吻。
苦。
唯一的感官就是苦得要命。
她眉頭緊皺,神色難堪,幾乎是使了渾身的力氣去掙紮,卻無濟於事,因為生病,拳頭打在他身上仿佛棉花一樣軟弱無力,也隻能被他這樣吻著,漸漸地將藥丸化到最,從口腔中咽下去。
唇舌之間還是濃鬱的苦味。
以至於都不知道接吻是什麼滋味。
他之前吻過她,有輕的也有重的,重的時候幾乎要汲取她肺部所有的呼吸,如同一隻缺氧的魚,隻能在他懷裏撲騰,做無用的掙紮。
而這次留給她的感受比之前所有都要強烈刻骨。
把苦澀的中藥丸化開後彌漫在唇舌之間的味道。
她苦得臉皺成一團,而他沉浸其中,仿佛不知味,一點一點地品嚐著痛徹的苦味和她。
“這就是你的……不欺負病人?”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唇間溢出。
時參放開了她。
他身上的襯衫把她抓出深刻的皺褶。
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規矩禁欲。
“抱歉。”
他道。
言辭慢慢坐起來。
沒有剛開始的憤惱。
吻到最後她的心裏盤旋著一件事。
他從喝到大的中藥……應該比這個還苦吧。
味道也很重。
她每次送過去的時候都聞到各式各樣刺鼻的味道。
單一種中藥喝習慣可能還好,但時母並不是隻弄一種,全國各地的偏方子都被她打聽到了,九零年代的醫療又不發達,隻能一昧地喝著老中藥。
藥苦得難以下咽。
而時參應該從就明白,這些藥對自己的病並沒有作用,所以在她來之前,大部分時候是不喝的。
於他而言,她和苦澀的中藥已經綁到一塊兒去,聞味便能見其人。
言辭喝了很多的水,才把口腔裏的味道清掉,然後下床。
這一走,下次見麵,兩個人可能就是對頭了。
他們兩個人,好像誰都沒有做太傷害對方的事情,擁抱過,接吻過,上過床,連孩子都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都發生過,可就這樣成了可能再無來往的對頭。
從他身側擦肩的時候,言辭音量提高,難掩自己的情緒,“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他垂眸看她,“你知道了什麼。”
“我不想知道你的苦,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的關心,我討厭你,從一開始。”
“我知道。”
“我不愛你。”
“……嗯。”
“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為了離開這裏,離開你。”
她聲音又變,“可我所做的一切,離我最開始的夢想好像越來越遠了。”
遠到離譜。
都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