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躺著也中槍(1 / 2)

農貿市場在城北,說白了就是一塊空地。

之所以被稱之為農貿市場,是因為早傳出風聲說要在這裏蓋一個農產品貿易市場。隻是個體經營姓資還是姓社的問題沒搞清楚,是繼續割資本主義尾巴,還是讓個體經營合法化以解決人民群眾需求,市委市zhèngfu一直搖擺不定。

盡管如此,每天早上還是人山人海,農民進城賣菜,無業市民擺攤賣水果,神通廣大的返城知青搗騰服裝鞋帽,買東西的、賣東西的、看熱鬧的……擠得水泄不通。連幾個印染廠內退的女職工都把縫紉機往路口一擺,做些縫縫補補的小生意。

上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久而久之,這裏成了南濱最大的黑市。

既然是黑市,少不了魚龍混雜。

張兵昨天跟一幫不知從哪來的家夥幹了一架,被打得鼻青眼腫,生怕被在東沙鎮當農電站長的老頭子發現,不敢在家多呆,一大早就搖搖晃晃地跑到市場。並試圖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貓到昨天那幫土裏土氣、下手卻賊狠的孫子,好叫上兄弟報一箭之仇。

剛走進市場,兩個認識他的小販像見著瘟神似得連忙躲老遠,幾個不認識的人更是一臉的鄙夷,不禁暗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大哥,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們都轉一大圈了,不過沒發現那幫混蛋。”

鐵哥們王育山和周大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一人叼著塊蔥花餅,嘴上都油乎乎的,一邊嚷嚷著,一邊在人群裏找,不愧為兩肋插刀的兄弟。

“估計他們不敢來了。”

張兵冷哼了一聲,順手從賣茶葉蛋的老太太籃子裏抓起兩個茶葉蛋,連錢都不給就蹲在地上開始剝。碰上他這樣的小混混,老太太隻能自認倒黴,連忙挎著籃子鑽進人群,生怕另外兩個再白拿。

“有煙沒有?”

吃完茶葉蛋,煙癮又上來了。見大哥朝自己看來,王育山連忙摸口袋,最後不得不一臉沮喪地搖頭道:“最後一根被我昨晚抽了,哥,你先等會兒,我去賣煙的那個傻小子那兒再幫你欠一包。”

毫無疑問,他肯定又要去找三兒的表哥。

光這個月已經欠四包黃桂花了,兩家關係一直不錯,他媽更是跟老頭子一個單位,連張兵自己都感覺很不好意思,連忙一把拉住:“算了,又不光他一個賣煙的,等農機廠那個鼻涕蟲來了再說。”

正如章程所預料的那樣,賣煙這活兒很容易跟風。

這還不到四個月,南濱一下子多了十幾個,都是十五六歲輟學在家的孩子,雖然香煙品種沒他多,更沒有外煙,但生意卻受到很大影響。要不是早把動力機械廠、高壓電器廠和船廠等單位拿下了,大表哥吳小柱就算把嗓子喊破一天也賣不出幾盒。

盡管競爭很激烈,來農貿市場也賣不出多少,可閑著也是閑著,吳小柱還是像往常一樣每天來。

今天人特別多,那個總拉鼻涕的競爭者正好又沒來,所以生意還不錯,一會兒就賣出好幾盒黃桂花。看著他數錢的樣子,周大成添了添嘴唇,不無妒忌地說:“大哥,別看那小子傻嗬嗬的,有錢著呢!一包煙賺好幾毛,一天賣那麼多包,一個月掙得錢比我爸都多。”

“是啊,”王育山深以為然,一臉憤憤不平地附和道:“老三說得對,我看這市場就屬他最有錢,早知道這樣,我也投機倒把去了。”

張兵心裏明白,吳小柱之所以好說話,肯定是章程交代過的,所以才能在他那兒欠到煙。有錢還人家就收,沒錢還人家也不說什麼,從不管自己追著要。王育山和周大成到底是什麼德行,張兵比誰都清楚,他們這番話無疑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於是不動聲sè地問:“你們是不是還打算管他借點錢花花?”

這段時間手頭緊,連場電影都看不起,周大成鬼使神差地說道:“既然能欠到煙,自然也就能借到錢,大哥,你說是不是?”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張兵火了,順手就是一巴掌,並聲sè俱厲地jing告道:“大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也不看看他是誰?他是三兒的大表哥,動他就是動三兒,動三兒就是動我。缺錢……缺錢搶銀行去,別打我兄弟主意,否則別我翻臉不認人。”

眾目睽睽之下挨了一耳光,周大成很沒麵子,可又沒勇氣跟剛從裏麵出來的張兵翻臉,隻能揉著火辣辣的嘴巴滿是委屈地問:“三兒是你兄弟,那我倆算什麼?”

這句話真把張兵問住了,暗想自己到底有沒有把他倆當兄弟。

刑滿釋放,不管走到哪裏別人都像見著瘟神似得唯恐避之不及。找不著工作,受盡白眼,連父親都不願認這個兒子,要不是母親護著,早就被趕出家門了。就眼前這兩位從沒當自己是罪犯。況且要不是他帶了個壞頭,王育山和周大成也不至於淪落成混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