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係列】 胡桃夾子(1 / 3)

【萌係列】 胡桃夾子

那是我記憶裏最珍貴的眼淚,在彎彎的月亮中和胡桃夾子的故事一樣珍藏。

〖景光大劇院門口的紀梅桑〗

《胡桃夾子》的第一場演出定在景光大劇院的周日晚上七點半。

紀梅桑在一個月前就把票放到我的手裏,她握著我的手露出笑容說:“格子,你要記得來啊,你一定會喜歡的。”

1997年的景安景光大劇院,采用的還是暗紅色的梁柱,雕刻鳳凰的圖案,牌子上掛一排花紅柳綠的彩燈,夜幕低垂的時候,它就會散發五顏六色的光。

這些光有些暗陳,又有些碎散,更帶著一點難以說清的俗豔,一把一把地投影在門口的水紅色牌子上,照出晚上的演出劇目。

那裏上演的都是一些很枯燥的歌劇或者有些陳舊的戲曲,並不是我中意的曲調,我每天都必須經過那個歌劇院的門口然後一個大轉彎直走一百米,到達家中。

我不喜歡這個歌劇院。

它晚上的音樂總讓我無法安靜地學習,它俗豔的燈光讓我反感。

還有,我最討厭歌劇院門口那個總喊我格子的女生紀梅桑,她喜歡在頭上插一朵花,靠在牌匾的旁邊對著每一個人露出她整齊的牙齒。

〖梁伊源在轉角處〗

歌劇院的轉角,我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梁伊源。

那是我搬到劇院後麵的小院子來的第一個月,我見到了梁伊源,他坐在歌劇院轉角的地方,拿著劇院的小冊子,在上麵寫字。

他的手好小啊,握著一支黑色水筆,眼神專注,時不時拿筆撓撓頭,顯出有些思維短路的樣子,麻雀在劇院的頂層歡快地叫,好像在告訴我,快看快看,這是個多麼可愛的男生。

他的眼睛圓鼓鼓的,真的很可愛,他抬頭的時候朝我這個方向看過來,我想他能看到我,我滿懷期待,可是紀梅桑扯著聲音在樓上喊,“格子格子。”

男生的眼睛就順著她的聲音望了上去。

所以他在那天第一個看到的是紀梅桑,他笑了一下,再低下頭,眯起眼睛看到我。

他眯眼睛的姿勢都是可愛的,卻帶一點點的小優雅,翩翩有禮,貴氣得很。

我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卻有些惱,我上樓的時候狠狠瞪了一眼紀梅桑。

她吐了吐舌頭說:“格子,那個男生好可愛。”

“是嗎?”我假裝沒聽到,翻開自己的書開始看。那些黑色的字體,讓我想起剛才那個男生坐在凳子上寫字的表情。

後來,我在第一次進歌劇院的時候看到了他,他走到我麵前,很有禮貌地說:“我叫梁伊源。”

我還沒說話,紀梅桑就跳出來衝他喊:“你好呀,我叫紀梅桑。”

我很苦惱,我永遠無法擺脫紀梅桑的陰影。

看歌劇的時候,我偷偷跑出來,沿著街道一直走,在一個蜜餞店裏看到了紀梅桑和梁伊源。

他們笑得那麼燦爛,我隔著厚厚的玻璃,突然有些惱了,那是我第一次開始嫉妒紀梅桑。

那一年,我和梁伊源十三歲,而紀梅桑隻有十二歲。

〖你聽過胡桃夾子的故事嗎〗

梁伊源有來找過我。那是我十三歲記憶力最深的一幕。

是數學奧賽的前夕,每個班級選出來前三名的尖子生要去賽前訓練。

他站在我們家樓下,喊我的名字,我下去的時候,他遞給我一本奧賽的書。

那是春天剛剛複蘇的季節,下了一場雨,空氣很清新,散發著麥田的味道,他站在我麵前,陽光下的影子修長好看,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書,和他一起去了訓練的地方。

年級裏的三十個同學聚集在一個小小的教室裏,老師在黑板上沙沙地寫字,所有人都低頭算術。

梁伊源左手支撐著腦袋,右手在白紙上迅速地移動。

我望過去,他根本沒在寫題,他在畫畫,人是沒有臉的,卻紮了兩根辮子,我一下就想到了紀梅桑。

我有些不樂意,老師問誰上來做題的時候,我故意回答得很大聲,老師朝這兒看一眼,就看到了梁伊源的小動作。她很生氣,立刻讓他把畫撕了寫題目。

他不緊不慢地說:“我不撕。”

老師麵子掛不住,說:“那你出去。”

他慢慢收拾好東西朝外走,老師氣壞了,奧賽你不用參加了。

他連頭也沒回,背對著老師做了一個再見的姿勢。簡直帥呆了。

我不知道哪來的狠勁,我也收拾好東西跟在梁伊源後麵,老師在後麵喊:“格子,你要去哪裏?”

我轉頭對老師說:“奧賽題目太難了,我做不出來,我就不參加比賽了。”

書包也來不及背上,就這麼抱在懷裏跑了出去,我喜歡我那個晚上的舉動,那樣勇敢,仿佛要去追趕我的愛情。

我慢慢地跟在梁伊源的身後,景安七中的校園,到了夜晚亮著奶白色的菱形燈,細細長長的柱子襯托著小小的菱形燈泡,那些柔暖的燈光把梁伊源的背影打得漫漫長長地俊朗。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終於轉過頭來,看著我。

他說:“格子你真讓我失望。”

我疑惑地瞪大眼睛。

他走近我低著頭說:“指望你拿個第一名請我吃東西的,現在你也放棄了。”

我微微地笑起來應他:“我隻不過有樣學樣。”

他說:“那我請你吃東西好了。”

我第一次和他吃了路邊攤,放在碳上烤的羊肉串,香得不得了,我們坐在路邊很快地把它吃完,風悠悠的,光是淡淡的,時光的印記就這樣一點點地落到腦袋裏。

他說:“格子,我以為你比紀梅桑聰明,原來你們都是傻的。”

他提到紀梅桑的時候我愣了一下,我撇撇嘴說:“她那是真傻。”

他問:“你不喜歡紀梅桑?”

我想了想,故意轉移話題:“你剛才畫的是誰啊?假裝不經意,其實非常緊張那個答案。”

他停了停,低頭去看地上我們排在一起的腳。

我故意試探性地問:“是紀梅桑吧?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笑著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又是一愣。我怎麼知道的?我隨便亂說的,難道真的被我說中了?我有些不開心地說:“我要回家了。”

他跟在我後麵走:“你生氣了啊?你們女生是不是都喜歡莫名其妙地生氣啊?”

我氣鼓鼓地回:“你才生氣!”

他大笑。問我:“你聽過胡桃夾子的故事嗎?”

我搖頭。

他說:“胡桃夾子會帶著克拉拉找到她的王子,盡管胡桃夾子並不好看。”

這個故事對於十三歲的我來說,真是太難懂了。

我並沒有和他道別,我很快地回到家中,躺好睡覺。

可是睡覺的時候,我好像夢到我真的有一個胡桃夾子,它會唱會跳,會和我所有的困難做鬥爭,它還會給我帶來一個好看的王子。

那個夢很美,和我第一次遇到梁伊源一樣美,我以為那是我和梁伊源的開始,可是沒想到,那就成了唯一美好的記憶。

〖紀梅桑的悲慘遭遇〗

這都起源於紀梅桑父母的去世。

紀梅桑的父母在她十二歲生日的時候出了車禍。這就說明紀梅桑成為全世界最不幸運的人。

車禍發生的那天我看到紀梅桑坐在樓下等她爸爸媽媽回來,她穿了素白的蕾絲裙子,黑色馬尾辮,拖鞋鬆鬆地穿在腳上。

我坐在她旁邊,她握著我的手說:“格子,為什麼爸爸媽媽還不回來呢?”

那天我和她玩拍手遊戲,梁伊源急匆匆地跑上來說:“紀梅桑,你快下樓,你爸媽……”

紀梅桑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好就跑下樓去。

我從樓梯口的欄杆上向下望,人群聚集,黑色的腦袋在我眼前閃來閃去,那麼密集,像歌劇院紅榜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一樣。

紀梅桑的哭聲驚天動地,整個夜晚的星星都驟然明亮了,我站在遠處,突然開始悲傷。

我蹲在地上開始哭。梁伊源蹲在我的身邊扶著我的肩膀。

那天的一切就像一場夢,好像一個夜晚過去,紀梅桑那個永遠滿目笑顏的父母就突然消失在我的麵前。

他們是在歌劇院門口左邊的十字路口被車撞倒的,之後我每次路過那裏的時候,都會想象他們倒在地上的情景,血汩汩地留出來,像夏日裏毒烈的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