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燭火的微芒,便恰似藏匿人間蹤跡,獨麵青山的孤冷。見火而生的紅蓮,便是這世間最孤冷的存在。
此刻她雖隱於燈下,眸泛清光,但長沛天與天兵卻感受不到她寂冷的心。對此二人而言,她所帶來的隻有危險的交易。
“你退下吧,這裏無事。”
長沛天疲憊的看了看紅蓮,再看看緊握長刀的天兵,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尤其是有天守枉死在前,長沛天實在不願再看到天兵也落得同樣的下場,這位姑奶奶的手段他可是知道的。
“退下!”
話落片刻,卻未見天兵挪動身子,這讓本就身心俱疲的長沛天心中更是焦怒相加,登時站起身來,衝著天兵怒吼了一聲。
“大人,她來路不……”
“我說了退下,你是聽不清楚嗎!”
天兵還想要爭取著說些什麼,但心煩而盛怒的長沛天又怎會給他機會,當下便又是一拍書案,怒而吼喝,責令他立刻離去。
見長沛天今日如此發脾氣,天兵的心中雖有奇怪,但卻沒有猜測。早先他隻以為長沛天如此心亂是因為霄月王來訪挽月,然而現在看到紅蓮,他覺得事情似是比這還要眼中。
但那也無所謂了,他是挽月守軍兵長,有些事情,他一把長刀就能解決了。
稍一想通,天兵也不再看向兩人,隻轉身收刀,緊接著便推開門離開了,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吱呀~”
“過得很累吧?”
待天兵走後,紅蓮緩緩躺倒在太師椅上,隨著那一搖一晃發出的聲響,輕聲問了一句。
“我過得如何你很清楚。”
長沛天低頭看了看案上的書卷,忽而歎了口氣,一下癱坐在了椅上。
“我清楚麼?”
紅蓮嘻嘻一笑,反問了一聲。
“你的計劃失敗了,他根本沒有進來。”
長沛天不想與她爭辯這無聊透頂的話題,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在消耗心裏僅存的理智與安分。眼前的女人是什麼性格她太清楚了,也太害怕了。
“所以呢?”
“你的條件,我無法完成。”
他妥協了。
“吱~”
當長沛天說罷,紅蓮也停止了搖晃,書房內頓時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唔,好像是這麼回事。”
思忖片刻,紅蓮忽然又躺倒了下來,笑著應道。
“你不生氣嗎?”
聽著那有些慵懶的口氣,長沛天心中忽然有些意外,不覺抬起頭多看了紅蓮一眼。
“生氣若是有用,我還用你做什麼?”紅蓮說著站起身,自燈影下走出:“那是無能的表現。”
“我知道你是在影射我,但這件事,我實在無能為力。”
長沛天也不管她如何諷刺,隻管著將自己的問題拋出,或是說想讓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及時從這艘迷霧中的大船上跳下,不進去那深邃之中。
但紅蓮,又豈會輕易放他離去呢?
“想脫身了?”
紅蓮走至長沛天的案前,拿起那靜躺著的書卷,隨意翻了兩頁後又扔回了案上。
“可能嗎?”
“你到底要如何?太武不要天下,那還要什麼?”
長沛天實在無奈,遇見這樣難纏的主兒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置。若非他是一城之主,若非她是太武第一人,這無尤的相遇可還有意義?但造化如此,他無可拒絕。
“我要什麼讓你很在意嗎?”
紅蓮扔下書後,又撿起一根竹簽,撥弄著火燭,劈啪細聲不絕於耳。
“自然不在意。”長沛天深呼了口氣,答道:“隻是挽月城多年來都隱世不出,乃萬世太平之福祉所在,實在不該卷入進這場紛爭中來。”
“你是說你,還是挽月?”
“自是挽月。”
長沛天一愣,不知紅蓮這話何意,隻怔怔答了一句。
“那你便辭去這挽月城主之職,跟我離去?”
紅蓮停下挑燭的手,轉頭看向長沛天,神情冷漠。然而下一刻,她卻忽然一笑,扔下手中的竹簽,道:“開玩笑呢。”
“紅蓮姑娘,此事……此事在下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長沛天自然是舍不得這挽月城主的位置,隻是這倒不是因他如何擔當責任,卻是因為他當初爬上這個位置曆經了歲月的磨難,他舍不得這自己憑借雙手掙來的光榮。
“不答應那便不答應咯。”
紅蓮衝他眨眨眼,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來。然而她越是這樣,長沛天心中便越來越覺得不太對勁。尤是她笑得時候,長沛天分不清她是喜還是怒,更分不清她下一刻會不會拔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