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利落離開。
在聽到他說關於自己母親的那刻,顧映寧的心已經一下子揪得極緊極疼。他一直曉得母親心裏有一個驚人而苦悶的秘密,甚至在繼父還未出現時還會經常偷偷地怔忪垂淚。
隻是,這一切,跟許亦暉究竟有何關聯?
在包間裏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顧映寧起身開車往父親家的方向駛去。顧宗奇雖然名義上還是顧氏集團的總裁,但早已做起了甩手掌櫃,不時地去環遊世界靜頤養老了。這陣子因為要張羅兒子的婚禮,顧宗奇便來F市小住一段時間。
盛夏聞訊趕來,顧宗奇笑眯眯地開門將她迎進來:“兒媳婦,兒子已經等你很久啦!”
顧宗奇雖說身為顧氏這樣大一個公司的老總,卻從來沒有架子,見誰都是笑嗬嗬的,極和藹可親。而對兒子挑的兒媳婦,顧宗奇更是歡喜得緊,真的是當自己女兒來疼。盛夏因為常年不見自己的父親,因而對顧宗奇也是格外親近。
“爸,急匆匆地過來也沒準備什麼,這瓶好酒您先嚐嚐。”盛夏說著,遞過去一瓶上好陳釀。
顧宗奇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兒,接過酒盒子拍拍她的肩,道:“小寧在最裏頭那個房間,快去吧!”
曾經,顧映寧一家三口在這座房子裏生活了好幾年,而最裏頭那個房間,曾是他母親最愛待的地方。從前他每次進來都不會動裏麵的東西,哪怕是一節抽屜,因為他想讓裏頭的一書一案永遠都是母親喜歡的模樣。
然而這一次,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顧映寧拉開了木桌的抽屜。
盛夏進來的時候顧映寧正在看一疊手繪素描。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眉宇舒展笑容淡淡:“來了。”
她點點頭走近他,自然發現了他手頭的那一疊素描,正欲開口問,他已經先告訴她了:“這些都是母親生前畫的,她很愛隨手塗塗畫畫。”
她挨著他在地板上坐下來,陪他一起翻看那些畫紙。這麼多人物速寫裏頭,大多都是小時候的顧映寧。有他被母親摟在懷裏的模樣,有他獨自一人在草地上玩耍的模樣,還有他和父親一起打球時開朗的笑臉。
心裏很是動容,盛夏輕聲道:“你母親很愛你。”
撫摩著她勾住自己胳膊的手,顧映寧微笑:“小時候我夜裏睡不著,母親就會一邊輕拍我的肩背,一邊哼她自編的兒歌哄我。”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兒時的記憶早已泛黃,卻在畫中定格成永恒。
靜靜地又翻看了幾張素描,盛夏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今天中午……怎麼樣?”
顧映寧起初沒有說話,片刻後才道:“盛夏……是許亦暉。S.R.海外市場部的總經理,是他。”
他說完轉頭,入目便是她不可置信的滿臉驚詫。幾乎是瞠目結舌,過了半晌盛夏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會是他?”然而下一秒她渾身的細胞都倏地緊張起來,“那他對你提了什麼要求?離開我,還是離開顧氏集團?”既然對方是許亦暉,盛夏下意識地就想到這兩種可能。
顧映寧笑得有些澀然:“在關鍵的地方你還真是敏銳……他提的是後者。”
心猛地被提到嗓子眼,盛夏隻覺得手腳涼得發麻,艱難而幹澀:“那,你……”
“我不會。”笑著攬她入懷,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吻,語氣沉穩而堅定,“放心,他的威脅還進不了我的眼。”
既然他這麼說,她便相信。
曾經彼此沒有安全感的兩個人,時間磨合了他們所有的遊移和不豫。
也許因為半倚在他懷裏,他的溫度慢慢地滲透過來,讓她原本有些冰涼的手腳也漸漸地暖和起來。低下頭繼續和他一起看還剩幾張的畫稿,忽然一張陌生的臉映入他們的眼簾。
那是一名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的男子,似乎是沐浴在陽光中,他的雙眼明亮而含笑。寥寥數筆,卻似乎傾注了畫者深而壓抑的情感。
盛夏轉臉望向顧映寧:“他……他看起來……”他看起來,和顧映寧那麼的相像。
沉吟了片刻,顧映寧開口低低道:“許亦暉走之前跟我說,讓我好好了解一下我母親的過去。那麼畫像中的這名男子,怕就是所有事情的關鍵。”
聊完這些後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自然是在這裏吃晚飯。
當顧宗奇看到顧映寧手裏那幅素描時,長長歎了口氣,少頃後說:“來,陪我這老頭子喝點兒小酒吧。”
酒菜上桌,顧宗奇給自己和顧映寧都滿上一盅,道:“小寧啊,我曉得你胃不大好,淺嚐輒止就好。”說著,他自己已經先行仰脖飲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