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有一把鑰匙,沒用的。”他繼續一字字地提醒,言語中卻帶著無比痛惜的堅定,在距離遊天恒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停止吧。”
非常輕微地,遊天恒發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回頭的刹那令莫顏渾身一陣,甚至可以說他那張臉是猙獰而恐怖的。
“我並不指望你來告訴我這些。”那清冷殘酷的目光投向了穆青。“這個,我早就知道了。”遊天恒舉起手中的那顆寶石嵌入了紅魚空洞的眼窩裏。
在他的背後,淚珠形的藍色寶石吐露光芒,像是要把整片夜空也照亮的一顆星,氣團高速地旋轉起來,化作一團越發朦朧的霧氣,慢慢地向上升騰。自火山內映射出的那道紅光失去了禁錮,如同奮力掙脫束縛的猛獸般衝了出來。
“小心——”綺羅伸手拽住遊天恒,反身將他掩在身前。
然而來不及了,紅光如魔棒噴射出的猛烈火舌一般朝他們噴來,熱浪卷起虛無的海水朝他們撲打過來。
莫顏呆呆地站在那裏,的確是被那樣的美景震懾了。
如同有十個太陽同時從廣如盆地的火山口蹦跳了出來,頭頂的那片海水也如同被煮沸,赤紅如鐵水。她木然地抬起頭,穆青電光般撲向她,將她攔腰拖開數米之後,那火舌卻突的熄滅了。
跌落在砂石上的四個人都怔了一怔,氣團並沒有像遊天恒期待的那樣徹底離開火山口,然後噴發,爆破……紅色魚形八卦氣團緩慢地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後,停滯不前,像缺乏氧氣的火苗微弱而沒有光彩。
也許正是像穆青所說的那樣,隻有一把鑰匙……這力道還不足以讓火勢衝破封印,但無數被壓迫在地獄岩裏的哀怨嚎啕聲卻已是震耳欲聾。傳說中的禁地之門像一鍋被煮沸的魔法湯劑,往外冒著滾滾的白煙,如同有無數條白色棉絮狀的怪手不斷翻湧而出,饑餓而絕望地向外伸展。
“穆青——”莫顏驚慌地喊叫,伸手求救,但已經來不及了。
三四隻白色的手臂纏繞她的腰肢,極力將她向火山口拖曳。輕柔的身體一瞬間飛出數米,碧綠色裙擺魚尾狀甩在身前,輕輕一震,垂落下來。穆青已經抓住了莫顏的手腕,雙腿死死地抵住一塊礁石。莫顏感到胳膊和肩膀的關節哢嚓一聲,險些斷裂。
然而,兩個身體依然被那股力量慣性地向前拖出了數米,最終依靠著那生根般的雙腿抓地力牽製了這力量。
卻突然,莫顏驚慌失措地喊道:“小心你後麵——”
還是不如她快。
綺羅的彎刀如一道電光從穆青身後閃過,看不清從哪裏來又去向哪裏。隻能看見穆青的眉頭在那一刻擰得更緊了——莫顏甩開他左手的一刹那,穆青用左手擋向綺羅,刀刃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達寸許的傷口。綺羅渾身一震,連人帶刀被彈開數米。幾乎是同時,穆青的右手抓住了莫顏的左手,在她又火山口跌落了不足一米的時候,緊緊地將她拽住了。
“你想害死我嘛!”穆青大聲吼道,身體用力向後仰去,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那一瞬間,將她猛力從火山口拉了出來。
白色的手臂發出絕望的哭泣聲,正如她在船上聽到的那樣,嗚咽而又悲鳴。它們開始迅速地繁殖,以倍增的速度從火山口湧了出來,擰成更粗更強壯的手臂。
遊天恒不再笑了。
那平日溫和儒雅的臉孔上,浮現一絲冷酷的殺意,猛地起身向火山口衝了過去。
“別去!”跌倒在地上的綺羅伸手拽住他,她的手臂還在流血。此刻鮮血順著她舉起的胳膊倒流進她的肩膀上,和那件美麗的紅色衣裙融為一體。
“別礙事!”遊天恒不假思索地甩開她的手,大步邁到穆青的麵前,俯身雙手揪緊他外套的領口,麵孔呈現出令人恐懼的殺意。“如果我們的父母兄弟都在那裏麵,你是不是也應該去看一看。”
穆青急促地喘著氣,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隻是任由他這樣瞪著自己。
“如果你那麼想我死,就殺了我吧。”他無力地說著,眼睫鬆動的垂落下來,像是被困意纏繞良久的人,隻想就這樣沉沉睡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阻止我!”遊天恒突然蹙緊眉頭凝視著全然無力的穆青,猛然奮力地搖著他,像是要把答案從他腦殼裏搖出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莫顏看見他發狂似的吼著,雙目猩紅,已經完全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遊天恒了。她卻隻能驚恐地向後退了退,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是刀,綺羅的刀。
沉寂了數千年的火山在這一刻開始蘇醒,一絲絲赤紅色的岩漿順著火山口流淌出來,白色的手臂猖狂地舞動著,更粗壯有力地向外伸了過來。
“我隻是……不想……看見你死……”穆青在劇烈的搖晃中斷斷續續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