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輕輕應了一聲,心底一聲輕歎。
回丹夏的日子一拖再拖,她總有這樣那樣的借口。先是說要等父親錢信的病養好,她才走得安心。待錢信的病差不多了,她又說七夕快到了,她要和家人過她的生辰。再後來,又說放心不下果兒。
姬蘭登基已數月,可咳嗽的毛病依舊沒能根治,禦醫們診斷,一致認為此病需到氣候溫暖的地方居住,雍城的冬天濕氣太重,久治不愈最終會演變成癆症。姬恒本就不喜歡雍城的氣候,聞言正中下懷,於是下令所有政事暫時移至雲澤行宮奏議。
姬蘭走的那天,抱著錢翩翩哭了許久,非要姑姑和姑父陪著他住到雲澤,唬得一眾禦醫直跺腳,生怕他這一哭鬧又咳個不停,錢翩翩隻好十裏相送,直到姬蘭哭累睡著了,才依依不舍地折返雍城。
而這一路,姬恒一直留在馬車裏不曾露過麵。
之後的日子,為準備前往丹夏的事情,錢翩翩忙得焦頭爛額,隻是忙碌之餘,卻越發心事重重,有時明明手中收拾著東西,卻忽然走神,怔怔地發起呆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赫連玥冷眼旁觀,不聞不問,隻安靜地等待,至於自己要等的究竟是什麼,等到的結果如何,他不知道,也毫無把握,他一邊期待,卻又一邊害怕,一種無力且無奈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離開的日子終於來到,赫連玥原本想走陸路,可錢翩翩卻嫌陸路辛苦,堅持要走水路,赫連玥隻好作罷。
和來時相比,船上少了個整天嘰嘰呱呱的果兒,顯得冷清不少。船在十日後途經雲澤,錢翩翩提議先去探望一下果兒,說這一別,再見不知何時,也許再見時,果兒早已忘記曾經有過這麼一位姑姑了。
赫連玥不置可否,一番考慮後,還是按她所說,吩咐將船泊到雲澤碼頭。錢翩翩卻不急著進宮覲見,上岸後便拉著赫連玥四處遊覽雲澤的名勝。雖然她努力裝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可在赫連玥眼中,她分明就是心不在焉,可他並不點破,什麼都由得她,她說去哪兒便去哪兒,他隻管陪著。
雲澤四季如春,雖已是七月,江上吹來的風仍清清涼涼的。
矮幾上點著羊角油燈,引來小螢蟲相繼撲火。錢翩翩拍著手中小團扇,將幾隻圍在燈旁打轉的螢蟲趕走,“快走快走,莫白白丟了性命。”
歪在榻上看書的赫連玥,對她偶爾表現出來的這種孩子氣感到有趣,打趣道:“婦人之仁,江邊螢蟲這麼多,你總不能厚此薄彼,救一隻,不救一隻,你是打算今晚一夜守著這燈?”
她聽出他的揶揄,撲著團扇瞪他一眼,“笨!若非你要看書,我早把燈息了,用得著這樣趕?螢蟲雖小,卻也是條性命,佛祖麵前眾生平等呢。”
她邊說邊撲打,眼見飛進來的螢蟲越來越多,幹脆起身將月洞窗關上。她剛剛梳洗過,身上春衫又輕又薄,隨著她伸手關窗的動作,夢腰豐臀顯露無遺,玲瓏有致的曲線撞進他眼中,頓時春心蕩漾。
“喲,騙騙說得對,這書不看了。”他拋開手中的書,兩手枕在腦後,半眯著眼看她,“還真是菩薩心腸,連小小螢蟲都打救,隻如今你夫君我也快要死了,請夫人打救。”
她回過身來,見他前襟半敞,意態閑適,雙眸裏秋水盈盈,哪有要死的樣子,“你如何就要死了?”
他做出個疲憊的樣子,道:“累死。”
這兩日他確實陪著她逛了不少地方,到了晚上還要看丹夏送來的信件處理內務,確實勞累。她頓感歉疚,斜身坐到榻上,替他揉了揉肩。
“我替你揉揉,還有哪兒累?”
“這……這……還有這兒……”她的手細膩柔軟,他愜意地閉上眼,隨手在身上幾處指了指,“明兒還想去哪遊玩?”
她手上動作明顯一滯,支吾幾聲才道:“嗯……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