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聊完之後,我得快些回去了,卷子還剩下幾張沒有改。出了廁所,互相都沒有打招呼,似乎這個談話從來就沒有過。但我不知道的是,盛年在後麵做了手腳。一段我談起我以前做的混蛋事的錄音儼然地躺在校長室的桌麵,父親也被請來了,三堂會審。我站在校長的麵前,毫無畏懼地看著他,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桌上的錄音筆很是眼熟,像極了以前呂愫借盛年用來練習口語自己錄著音的那一支。
校長問,你高一的時候在廁所裏抽過煙?我依照班主任囑咐我的話,說出了否定的答案。但是現實是無情的,運行著的錄音筆緩緩傳出我的聲音,隻有我的聲音。盛年!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我站在校長麵前是多麼地狼狽,父親重重地給我來了一巴掌,他是知道我吸煙的,隻是沒有想到有人舉報這件事而已。男老師都過來拉著父親,一是防止他跌倒在地,二是防止他再次把手招呼到我的臉上。我漠然,沒有流淚。
我隻是不相信盛年,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很好很完美的人,甚至動過想要把呂愫交給他的念頭。但我忘了,人在利益麵前都是功利的,沒有什麼好壞之分,隻有得失與否而已。保送的麵試和筆試還沒有開始,一切保送人員還可以重新擬定。我失去了這個機會,班主任也替我惋惜。他不經意地說出“看來要找另一個人來替你也不是很容易”,我卻身子一顫猛然一驚。文科榜上除了我以外清一色的女生,按照理三文一且有一個女生的做法,必定要除去呂愫理科保送的名字。我開始慌張,走到了校長室去。
我對校長表示了我對以前做的事的悔改之心,希望呂愫能夠順利地保送G大,她真的很有潛力。不是我不相信她高考的時候考不上,我隻是害怕呂愫她的誌願不會填這所大學,盡管我自己去了卻看不見她的身影。校長說,文科班已經定了另一個女生了,理科隻能是三個男生。我向校長先生說出呂愫高一高二的成績,讓他試圖相信其實呂愫更加適合這個保送的名額,不如讓她代替我的名額吧,這樣我的退出也沒有遺憾了。“我考慮考慮。”我不知道校長說出這樣的話是否會這樣的去做,我相信呂愫在文科方麵也同樣的拔尖。
說完的那一天,我獨自走在回以前的家的路上,舊的院子還沒有賣掉,我用鑰匙開了門照例地翻牆。紅色的太陽直直地墜落,兩顆不知名的星星早已出來散步,呂愫還沒有回來。我對著臆想出來澆花的少女,笑著告訴她,不要害怕保送,我會把名額讓給你。然後她會露出兩個酒窩回答我,你自己加油才是。但是,保送的名額沒有落在呂愫的頭上,盛年的成績重新出現在年級排名榜,理三文一。我的名額被盛年頂了去,理科班一個年級十五名的女生拿了呂愫的名額。我是認識那個女生的,無它隻是在父親帶我去的眾多應酬中的某一個商賈的女兒吧,據說是內定的名額。後來我又聽說真相並不是這樣,呂愫的名額是她自己放棄的,她希望盛年能夠順利進去G大,這是他應得的,我當然知道。但我氣憤的是,這個小妞怎麼這麼蠢,盛年把我捅了還想搶她的名額,她居然就這麼送給人家。
但是我氣憤又有什麼用呢,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好些年了,隻是在聽說有同學聚會應邀我去,我們那屆的兩個實驗班一起舉辦的聚會。呂愫沒有考去G大,或許是高中失手了吧,她變得胖了,不再像以前的弱不禁風,身邊依偎著的男人不是我也不是盛年,但是看上去比以前要幸福,笑得比以前要甜。
我看見了盛年,他像個主人一樣招呼著所有人,聽說他在某跨國公司謀了一份好工作,這次聚會的錢也全由他出。我捧著酒杯,笑著走到他的前麵,杯裏滿是晶瑩的紅色液體。一步一步地邁向他,記憶蜂擁而來。我想起那年我們“輪流”在廁所裏吸煙,我想起我罰跪時呂愫給我做的餅,我想起我偷偷地拿著尺子在成績榜上量著兩個名字的距離,我想起校長辦公室的錄音筆……“什麼也不說了兄弟,我幹杯,你隨意!”然後舉起杯子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