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過好幾次接近那隻黑鳥,是這樣子的:我頭戴草帽,換上塑膠鞋子,在田埂裏假裝悠閑地走動,然後我兜著圈子慢慢地靠近。我想,這樣可以迷惑到它,降低那隻黑色大鳥的警惕。雖然我的目標是它,但我不想讓它知道這一點。這種方法的糟糕之處在於有時候連我自己也忘記了我在幹什麼,我突然立定,望向四周,陡然就發現自己站在田間。那時候天又高又藍,偶爾飄過幾朵大雲,我望著那些雲發呆,連黑色大鳥走到我身邊了也不去注意,直到它大叫一聲,我才醒悟過來,繼而裝出一副悠閑且毫無目的的樣子,時刻準備著奮力一撲把它抓住。但是同時我也在擔憂,比如它奮力掙紮,我被鋒利的爪子劃開,憂慮之中動作難免變得駑鈍,黑色大鳥每每提前離開。
對於我為什麼要抓住那隻黑鳥,抓住之後準備幹什麼,我一概不知。有時候,一想到連一隻鳥也要騙,我就開始臉紅。
後來我開始嚐試一種誘拐法,我支起一個大的淘籮,打來一打青蛙,準備把那隻黑鳥一點點引進淘籮下,然後我迅速撤下支架,但是上鉤的都不是黑鳥。隻有一次,我的頭頂飄過一朵巨大的白雲,那時候我伏著身子,我看見那朵雲從西邊慢慢地飄過來,背後射出無限的金色光芒,突然那隻黑色大鳥叫了起來,我回過神看見它從淘籮下出來,腦袋點了點水麵,然後飛起來,飛得跟那白雲一樣高,這種盤旋的姿態讓我想到,離別其實是一種自然舒適的狀態,那不是一瞬間的事。
那個季節捕鳥人開始走動,氣槍聲四處響起,偶爾能看見掛起的絲網。老人們說白鷺肉是酸的,不好吃,捕鳥人不會抓這樣的鳥,但那隻黑鳥與眾不同,我憂心這樣的鳥 終究會被人捉住。就在我的擔憂之中,我又聽見那隻黑鳥淒厲的叫聲,循著叫聲我跑到田間,看見它掛在網上,被透明的絲線密密麻麻地纏著。我記得那時候差不多到了六月末,白鷺們要開始往更南的地方飛去。那黑鳥一動不動,隻是伸長了脖子,往白鷺們飛起的方向看去,我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隻看見無數紛飛的紙屑。我上去摸了摸鳥的腦袋,它不躲避,依舊保持著目光。忽然它輕輕地啄了幾下我的手,開始嗤啦嗤啦地叫,我飛奔回家,取來剪刀,一邊幻想著被捕鳥人發現抓起來捶上一頓,一邊把那網剪破。
? 黑鳥墜到地上,調整了一下身子,猛地張開翅膀,往南邊飛去,我抬起頭,天色正在變暗,遠處又是一朵巨大的白雲從西邊緩慢地飄來,而我手裏隻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二)
冬天的一個早上,我的鸚鵡飛出窗外,落在了一棵玉蘭樹上。我追出去,看見它立在一條細長的枝丫上,安靜地看著遠方,屁股朝向我的房子,既沒有要飛走的樣子,也不像是要下來。我在樹下等了會兒,試著叫它的名字,但沒有用,便回去了。
我試過好幾次接近那隻黑鳥,是這樣子的:我頭戴草帽,換上塑膠鞋子,在田埂裏假裝悠閑地走動,然後我兜著圈子慢慢地靠近。我想,這樣可以迷惑到它,降低那隻黑色大鳥的警惕。雖然我的目標是它,但我不想讓它知道這一點。這種方法的糟糕之處在於有時候連我自己也忘記了我在幹什麼,我突然立定,望向四周,陡然就發現自己站在田間。那時候天又高又藍,偶爾飄過幾朵大雲,我望著那些雲發呆,連黑色大鳥走到我身邊了也不去注意,直到它大叫一聲,我才醒悟過來,繼而裝出一副悠閑且毫無目的的樣子,時刻準備著奮力一撲把它抓住。但是同時我也在擔憂,比如它奮力掙紮,我被鋒利的爪子劃開,憂慮之中動作難免變得駑鈍,黑色大鳥每每提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