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轍想著蝴蝶蘭,正在腦海裏第二次聞它,門就開了。文轍低下頭,看到一張清秀的略帶病態的臉。這張臉的後麵綰著長長的散辮,散落著讓文轍又想起了那盆蝴蝶蘭。

? “先生你找誰——”女人的臉上畫著淡淡妝。眼角下有一顆淚痣,像是一顆淚珠。

文轍聽著她的慵懶的哭腔,不由得看了看她的身體——她穿著最普通的白色布褂,這種布褂西式和中式結合,布料用的是中式,卻有誇張的蕾絲邊。腳上的襪子拉的很高,卻失望地不是絲襪。文轍在空氣中嗅了嗅,忽地發覺自己的無禮。女人疑惑看了看文轍,眼神無限柔弱。文轍漲紅了臉,決計沒想到主人竟會是個二三十歲的女人。想寒暄幾句“今天天氣哈哈哈”的話,結果發覺自己與對方根本不熟。文轍臉兀自發紅,女人被看得臉也紅起來,不由得小聲又問一句:

? “先生——你找誰——我們認識嗎……”文轍呆呆笑笑,臉被拉成難看的“F”字。“嗯——小姐,小姐也愛蝴蝶蘭嗎——”文轍故作鎮定,反客為主地問道。但是反客為主隻是一息間的事,女人把門全部打開,“先生也喜歡蝴蝶蘭?”

? 文轍又被將了一軍,低頭看看地板,猛然發現自己拿著木桶穿著拖鞋。臉燒得更紅了。他不自覺後退一步,拖鞋把地板咬的哢哢作響。文轍恨不得立刻套上製服挽回麵子,於是愈加後悔自己的失態。“蝴蝶蘭很香——”文轍腦袋短路,頗為後悔自己在學校裏沒有好好學習植物花卉——但是,文轍心高氣傲,想到的不都是經世濟民麼?“蝴蝶蘭很香”這種眾人皆知的話無法挽回麵子,於是文轍急中生智,抱著木桶在原地說道:“莎士比亞——莎士比亞說——Pluck a red ro from off this thorn with me——其實莎翁應該摘蝴蝶蘭的——”

? “啊呀呀——原來先生你是高材生,我倒是看走眼了——”女人剛說出這句話,便在心裏大罵自己不會奉承。這樣一說,兩個人都頗顯尷尬。空氣裏的氣氛很難堪,文轍不知該接上什麼話頭,這個女人亦是呆呆立在原地,欲關門又不好意思。

? 這時候,文轍突然感覺後背一陣風吹起,扭過頭去看,看到馬太太正端著一個大盆子在自己身後笑盈盈地看著兩人。女人是正對,故先發話:“馬太太,這些事你也親力親為——”搶先的話使得尷尬終於被破,正是兩人求之不得。兩人此時同心而向,把第三者當做了救星,均是暗自慶幸,並感激馬太太的及時。

? 馬太太笑了一下,露出金色的補牙:“華娣,你不知道,那菲傭懶得很……”兩人均沒聽見下話,華娣詫異此刻馬太太的奇怪——仿佛是有意的顯露自己名字而給他人知曉。文轍則是暗暗記下名字,並未起疑心。

? 結果,馬太太機智而頗帶心機地反著說了一句:“文轍,這是華娣——噯——我倒忘了從前給你們介紹。”這次輪到文轍詫異,頗為驚詫馬太太竟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從前,馬太太不都叫他婁先生的麼?

? 馬太太接著介紹起婁文轍:“華娣,這是婁文轍先生,大學裏的高材生——華娣,倒不是我說,大學裏的——那真的和一般年青人不一樣咧!”馬太太很懂得錦上添花,窮追似地誇讚:“婁先生,你家世也這麼好,讀書又佳,真難得呐!”文轍不是笨人,這點吹捧到底也是聽的出來的。但是頗覺受用,心底更對馬太太感激。華娣心內不解,但是感覺同是女人,無論如何不會再尷尬了。

? 馬太太邊走上前邊說:“哎呦——我倒忘了,華娣,華娣,這些我洗好了——別謝啦,客氣什麼——”這種設問似的口氣讓華娣不得不謝一次。雖然她本來就要謝馬太太。

? 華娣接過這隻大盆子。文轍睹見盆裏除了衣物外,還有隻油布皮革做的小熊,但是玩具熊的左耳朵破了一角,略顯不合。文轍心底覺之異訝,想這二十多歲的人,竟然這麼天真。他看著小熊,目光隨之移到華娣眼中去。華娣看了他一眼,立刻避開來去。

? 文轍澀澀地咳嗽一聲,打破又一次的尷尬。華娣正轉過頭,準備回房,突地在房門邊上轉頭,對文轍道:“婁先生,還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