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著鴿子的味覺,我的視覺卻看見了一排團集的鳥群。它們有黑有白互相夾雜,然後霧氣漸大,逐漸看不清它們的影子。我正訝異於這團不明所以的霧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問到,? “小張,是你。我居然在這看到你了。”

? 我看不見他的臉,聽聲音是一位中年男人。我還沒作答,他又說:“小張,這麼冷的天你穿的可忒少了。你爺爺的教訓你忘了嗎?快回家多穿點。”我聽了不明就裏,剛想詢問,他又說:“唉呀,小張,你也得去看看你爺爺了。我最近忙的很,你代我向你爺爺問問好嘛。你就說張國富最好的哥們向張國富問好,他在那邊會知道的。”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繼而便響起他的腳步聲,輕飄飄的像一隻鳥貼地滑過。我知道他走的遠了,不由得思慮他的意思,但想了幾遍越想越忘,最後開始記不得他的話了。天氣一如既往的冷,而大霧開始漸漸散開,我又上了一輛車。

? 我到了一架公交車上,車裏的暖和氣體總算使我心安了一點。剛才在外麵我快要瘋了,我覺得我這樣一定會凍死的。村莊裏那個老頭的生活以及死去不是徒然或是貿然的,他是提醒我必須防冷的箴言。我如果被凍死,我不但見不著祖父,我還放不了白花,吃不了臊子麵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緊緊地攅住了手中的這束白菊花,然後茫然地抬眼環顧四周。我的麵前站著一個穿藍黑色阿拉伯女袍的女孩,手裏提著一個黃色的鳥籠,裏麵是一隻跳來跳去的鴿子。司機的煙抽到了一半,煙灰嗖地降落,盛開出一朵妖豔的黑色花朵。我意識到自己的腳已經凍冰了,不但是天氣的原因,還要怪罪不長眼的水窪。我的左右腳涼鞋都濕壞了,於是我把白菊花放到一旁,用力把我的涼鞋除下來。這時女孩的鳥籠不知怎的突然開了,其中的鴿子撞開空氣,跳升在車廂之間。穿阿拉伯女袍的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吃吃地笑起來,好像有意要讓這隻鴿子更有趣些。這時我雙手拎著我的涼鞋,白色的菊花被那隻鴿子突地接近。這樣的畫麵可不太風趣,但我被凍僵的雙手想要去驅趕已經是來不及了,那隻可厭的鴿子啃下了我的菊花中的一朵,然後張揚地搖擺著翅膀回到鳥籠裏。女孩子連忙把籠門一關,表示我不要再追究了。

? 我的站點不一會兒就到了,隻是我覺得這車上的一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下車前我數了數我的白菊花,還剩下十二朵。

? 我迎著風回到家裏,總算告別了這個世界的冷意。無論是風,是樹,是人,是鴿子,是迷茫大霧,甚至是那個農民用來撒尿的漏鬥,都是那麼寒冷地帶著嘲諷的氣息。隻有那一份熱騰騰的鴿子臊子麵能給我熱度與溫暖。我抓著十二朵白色菊花,疾步向廚房跑去,果不其然地在桌子上出現了一碗冒著熱氣的麵。我的祖父不知道去哪兒了,但這不重要,外麵冷的很,他會被凍死的。我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眺去,發現有一片帶著薄冰的池水,旁邊有幾隻黑白相間的鴿子正在戲水。窗欞上有幾顆成粒的鳥屎,我用抹布擦去時還能貼觸它的溫熱。

? 水池旁邊有一塊木頭墓碑,我在吃完臊子麵後把白色的菊花全部放在了它上麵,以示對死者的尊敬。墓碑上刻著“張國富”三個大字,木頭的材質上漏出點點花樣的細孔。我拍了拍墓碑,覺得異常冰冷,那群水邊的鴿子仿佛也體會到了這絲寒意,倏忽間搖晃跗趾,稀稀落落地扇起翅膀朝茫茫霧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