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雀華一哭,遊廊那頭的兩個丫鬟聽見動靜忙尋過來,見了衛章匆匆一福,便過去詢問:“三姑娘,怎麼了?”
姚雀華隻是搖頭,掩麵低泣。兩個丫鬟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又回頭看衛章。
衛章皺眉不語,卻也不好立刻就走,隻站在那裏。
屋子裏王夫人聽見動靜打發人出來瞧,姚燕語聽清楚是姚雀華在哭,心裏反感沒有吱聲。寧氏不得不起身出來看,一出門看見衛章,便詫異的問了一聲:“衛將軍也在?”
衛章因見有主子出來料理,便皺著眉頭轉身進了屋子。恰好姚延意也過來了,因見姚雀華哭,便不高興的問:“這是怎麼了?”
姚雀華不敢再哭出聲卻低著頭無聲的抽泣。
寧氏又問兩個丫鬟,兩個丫鬟都搖頭說不知道,又說她們過來的時候隻瞧見衛將軍和三姑娘站在這裏。衛將軍不說話,三姑娘在哭。
“衛將軍說什麼了?”寧氏納悶的問。
“奴婢們也沒聽見。”兩個丫鬟回道。
寧氏又問姚雀華,姚雀華搖了搖頭。但那樣子十分的委屈難過。
姚延意有些不耐煩,便吩咐旁邊的丫鬟:“你們把三姑娘送回房裏去吧。”
兩個丫鬟福身答應,上前來扶著姚雀華往外走。姚雀華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姚延意正皺著眉頭看她,她垂了眼,轉過頭去,默默地走了。
寧氏看姚雀華出去了,才低聲問姚延意:“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姚延意輕哼了一聲,說道:“這丫頭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這麼深的心機?田姨娘真沒少教她!”
寧氏微微搖了搖頭,沒在說話,夫妻二人前後回房去了。
姚燕語站在窗口隔著窗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臉上始終帶著淡然的微笑。算計誰不好?算計姐的男人?
當晚,宴席散了之後姚燕語回房時路過姚雀華的院子,沉了沉腳步,她轉身便往裏走。翠微一怔,忙趕緊的跟上去叩門。
院門打開,裏麵的婆子一見是姚燕語,忙揉著眼睛問好:“二姑娘這麼晚了還來看三姑娘?”
“明兒要走了,我跟三妹妹有幾句話說。”姚燕語說著,轉頭看了一眼翠微。
翠微便隨手把一個荷包遞給那婆子:“這點碎銀子大娘拿去打酒吃吧。”
婆子堆起滿臉的笑來連聲道謝,請姚燕語進來,關好了院門。
姚燕語吩咐道:“你們都在外邊伺候著,我跟三妹妹說幾句體己話。”
“奴才給姑娘倒茶來。”
“不必了。”姚燕語說著便抬腳進了屋門。
裏麵姚雀華已經洗漱更衣躺在了床上,因聽見外邊有動靜方又披上衣服坐了起來。見是姚燕語,忙下床穿了繡鞋上前來叫了一聲:“二姐姐。”
姚燕語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歎道:“好個楚楚可憐的乖巧女。真是我見猶憐。”
“二姐姐?”姚雀華抬起頭來,無辜的看著姚燕語,“二姐姐這話因何而起?”
“你之前不是對蕭侯爺挺有興趣麼?怎麼忽然改了性情,又喜歡起武將來?”姚燕語開門見山的問。
姚雀華忙搖頭:“沒,沒有。”
“沒有最好。”姚燕語冷笑道:“如果有,我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男人這輩子隻能屬於我自己,除非我死了,他再續弦,愛誰誰。隻要我活著一天,妾室通房之類的想都不要想。叫我知道誰敢覬覦我的男人,我自有辦法弄死她!”
“姐姐……”姚雀華被姚燕語的狠話驚到,臉色頓時慘白。
“天色不早了,我明兒還要早起趕路,走了。”說完,姚燕語轉身離開,留下姚雀華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沒動。
第二日天不亮大家就起身了,姚燕語洗漱穿戴,往前麵來給王夫人辭行,王夫人握著她的手說道:“老太太昨晚睡得遲了,這會兒還沒醒,就不要去打攪她了。”
姚燕語和姚延意及寧氏拉著女兒給姚遠之夫婦磕頭拜別,然後上了馬車直奔碼頭。姚延恩帶著家人送至碼頭,看著船隊緩緩離去不見了蹤影才回來。
江寧城這邊藥材的采集和炮製依然在繼續,姚延意自然還會往回跑,目前那攤子便都交給了姚延恩和姚家一個家族裏比較沉穩的旁支兄長姚延悉。
船隊離開江寧碼頭,姚燕語又回船艙裏睡了。
這次有寧氏和小姑娘姚萃菡隨行,女眷多了十幾人,船上也熱鬧了額許多,兩艘大船先後而行,前麵的船上裝的是姚燕語新添的嫁妝,以及姚延意一家人的行李,還有看守的家人和護衛。後麵一艘大船乘人。
接著跟的四艘貨船裝了藥材,藥材後麵跟了四艘普通的客船是衛章來的時候的親隨以及這次在水師挑選的精兵。
船隊離開碼頭後,衛章便挨個船檢查了一遍,直至中午時才回到姚家兄妹用的大船上。
船頭比較寬敞的甲板上一個兩歲多的女童正搖搖擺擺的跑著,旁邊圍著幾個小丫鬟圍著她笑,小丫頭手裏拿著一個棉花填充的五彩球,忽然沒頭沒腦的丟了過來,自己樂得咯咯直笑。
棉球落在衛章的腳邊,小丫頭又急急忙忙的往這邊走,隻是她小腿太短,步子不穩,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衛章蹲下身來撿起那隻五彩棉球,朝著小丫頭晃了晃。小丫頭還以為這人跟自己搶玩具,立刻急了,長者小手臂直接撲過來,抱住衛將軍的手張嘴就咬。
衛將軍登時就傻了。想他堂堂七尺男兒,南征北戰殺人無數,外傷更不知受過多少,身上說傷痕累累也不為過,隻是還沒被小孩子咬過呢!
姚萃菡小姑娘才兩歲,一口小奶牙已經長的差不多了,幸而衛將軍的手上有一層厚厚的繭,不然的話,就她那小奶牙狠狠地咬一口也是很疼的。
“唔?”姚萃菡小姑娘狠狠地咬了人之後,發現這人沒跟別人一樣嚎叫,不禁大為奇怪,揚起圓圓的小臉看著衛章,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眨呀眨,像是看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奶媽子早就看見衛章過來,忙小步跑過來,先福了一福,叫了一聲:“衛將軍。”又驚訝的問:“哎呀,姐兒又咬人了?!”
“球球!”姚萃菡伸出小手去抓衛章手裏的五彩棉球。
衛章覺得好玩,手腕微微一用力把棉球丟到另一隻手上,舉得高過小丫頭的頭頂,劍眉一挑,微笑著問:“咬了我,還想要球球?”
“嗚……”姚萃菡小姑娘立刻瞪眼,大有你不給我球球我還咬你的意思。
旁邊奶媽子見衛章眉眼帶笑,不再是平時一副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忙笑著哄小姑娘:“菡姐兒快叫將軍,叫了將軍就把球球給你。”
姚萃菡小丫頭瞪著大眼睛看著衛章,半晌才生氣的喊了一聲:“不叫!”
“姐兒要聽話,不然二姑姑也不高興的。”奶媽子又哄。
小丫頭看著衛章,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的冒出一句:“你是姑父!”
“呃……嗬嗬……”奶媽子率先笑了。
衛章把五彩棉球還給小姑娘,大手又揉了揉小姑娘圓圓的腦袋,低笑道:“乖。”
奶媽子笑著把小姑娘抱走,衛章卻蹲在甲板上半天沒動。
姑父……哈哈。
衛將軍看著自己手指上的小牙齦,心想也不知道裏麵睡覺的那丫頭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蠻不講理得討人喜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姚燕語還在睡,寧氏便沒叫人吵她,隻吩咐馮嬤嬤留好了飯菜,等她醒了在端上去。
衛章吃過飯後便回自己船上去休息,原本姚延意邀請他在這邊船上休息的,但他覺得有寧氏等女眷在,總歸不方便,雖然他很想跟自己的未婚妻離的近一點。
姚萃菡小姑娘咬了衛將軍的事情自然瞞不住,姚燕語一醒來就聽馮嬤嬤說了。
馮嬤嬤笑道:“菡姐兒真是有趣兒,居然叫衛將軍姑父,也不知道是誰說給她的,聽說叫的那個幹脆響亮,把衛將軍都給驚了。”
姚燕語也覺得好玩兒,又實在想象不出整天冷著臉的衛將軍被小姑娘咬是個什麼表情,於是笑道:“自然是那些婆子丫頭們,好的不教,教給她這些。”
夜風微醺,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帶來幾分清涼。
晚上吃飯時,姚延意把衛章和唐蕭逸邀請了過來。三個男人便在外邊的甲板上擺上矮幾,把酒菜一並放上相對而酌。姚燕語和寧氏姑嫂二人在船艙裏吃飯。
因為天氣炎熱,船艙的窗戶全都打開,隻留著一層撥入蟬翼的冰綃紗防蚊蟲。外邊三人說笑聲和談話內容都清晰可辨,寧氏便低聲笑道:“妹妹好福氣。今兒菡兒的奶娘跟我說,韓將軍很喜歡孩子呢。菡兒咬他,他都不惱。之前我看這個人太過冷硬,想著他從小沒有父母,又在軍營那種地方長大,定然是個缺少柔情的粗人。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姚燕語笑道:“他一個大男人,被兩歲的小娃娃咬一口,難道還能怎麼樣?再說,我們菡兒那麼可愛,咬他一下是給他麵子,別人我們還不稀罕咬呢,對吧?”姚燕語說著,又伸手去逗弄姚萃菡小姑娘。
小姑娘咯咯笑著往姚燕語懷裏撲,要她抱。
寧氏便嗔怪奶媽子:“把姐兒抱過去,她到處亂抓小手猴兒髒,抹了二姑娘一身。”剛剛奶媽子喂小丫頭吃魚,小丫頭一直沒閑著,手上的確沾了不少的油。
無奈她在姚燕語的懷裏,奶媽子怎麼抱都抱不過來,她一雙小胳膊摟住姚燕語的脖子,姑姑姑姑的叫,叫的姚燕語的心也軟了,便拿了濕帕子給她擦了手,問:“菡兒想怎麼樣呢?姑姑陪你玩兒。”
“丟球球!”姚萃菡小姑娘說話幹脆利落,吐字也很清晰,就是有點惜字如金,能少說一個字絕不多說。
“天黑了,丟球球不安全。”姚燕語耐心的勸。
“嗚嗚……”小孩子達不到目的的時候,通常哭的很幹脆。
“這孩子!”寧氏皺眉:“妹妹別理她,放她下來,她就是會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