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府迎喜,蘇府哀喪(1 / 3)

姚燕語跟著封氏姑嫂回城的時候入夜時分,大長公主府燈火通明,連看門的下人都神色凝重,氣氛很是壓抑。三人下車後換軟轎,有下人一路抬著往大長公主的寢殿去。

轎子在寢殿之外落下,姚燕語三人匆匆下了轎子往裏麵去,剛邁過門檻,便聽見寢殿裏傳來一陣悲傷的哭聲:“啊——大長公主……快,快來人……”

這一聲嚎哭,寢殿外邊的下人都齊刷刷的跪了下去。偏殿裏蘇光崇帶著三個兒子先後跑出來,急匆匆的衝進了正殿。

蘇玉蘅腳步一頓,反手抓住姚燕語的手臂,瞪大了眼睛,連著叫了好幾聲:“姚姐姐……姚姐姐……”

“蘅兒!別慌!蘅兒!”姚燕語忙伸手把蘇玉蘅抱在懷裏,看著她已經變了臉色,身子也慢慢地軟下去,眼看著一口氣沒上來,就暈了。

“三妹妹!”姚燕語抱不動她,隻得慢慢地跪在了地上把蘇玉蘅的身子放平,轉頭喚翠微:“快!快來搭把手!”

翠微和翠萍也早就隨著院子裏的奴仆一起跪下,聽見姚燕語叫,忙膝行兩步上前來,幫忙抱住了蘇玉蘅,姚燕語抬手掐著蘇玉蘅的人中穴,沒多會兒她便悠悠醒轉。剛喘上一口氣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封氏也是淚如雨下,卻顧不上許多,彎腰把蘇玉蘅拉起來,勸道:“妹妹先在這裏別哭,快跟我進去看看大長公主。”

蘇玉蘅聞言似乎又有了力氣,從地上掙紮著起來便往寢殿裏跑,封氏忙匆匆跟上。

寢殿裏麵已經是哀聲一片。男男女女的哭聲,也分不清誰是誰。姚燕語站在院子裏借著幾盞大風燈看看跪了一地的奴仆,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也慢慢地跪了下去。

寢殿裏,陸夫人跪在大長公主的榻前哭紅了雙眼,手裏的帕子已經半濕。蘇光崇父子四人進來後,各自圍在大長公主的榻前哀聲哭泣。

哭了一陣子,大家心裏的悲痛都緩了緩,蘇光崇方哀哀歎道:“是兒子不孝,竟不能在母親臨終前守在榻邊……兒子該死!兒子不孝啊!啊哈哈……”五十多歲的侯爺,仰麵大哭,悲痛萬分。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陸夫人說大長公主這會兒喝了半碗湯藥,睡得沉穩,不如讓她安靜的睡一會兒,便請蘇光崇父子四人先去偏殿歇息,若有什麼事兒,她會派人過去通傳。

這幾日為了大長公主的病,蘇光崇已經連著兩個晚上沒合眼了,太醫也說服了藥就無礙了,所以他便放心的帶著三個兒子退了出去。誰知道他也就在偏殿打了個盹兒的功夫,母親就撒手去了!

定候恨不得在母親床榻之前一頭碰死,以盡孝道。

陸夫人忙抹了眼淚勸道:“侯爺莫要如此,大長公主並沒怪侯爺的意思。剛剛大長公主恍惚醒了,跟妾身說過幾句話,妾身還想著大長公主的病應該是無礙了……還喂了大長公主幾勺參湯,大長公主也叮囑了臣妾幾句話……臣妾還以為,大長公主心願未了,是舍不得走的……誰知道,誰知道……”

陸夫人說到這裏,又開始流淚哽咽。

“母親說了什麼?你快告訴我!”蘇光崇聽說母親臨終有遺言,哪裏還顧得上別的。

“母親說我們一家人都和和睦睦的,她也沒什麼掛念,隻是想著平兒已是而立之年,卻尚無子嗣實在令人憂心。母親說,她原本是想再撐些時日,看著長孫房中辦了喜事再走的,無奈聖祖爺召喚,不得不去了。”陸夫人說到這裏,已經是淚水漣漣,“母親說,不能讓平兒再等三年的孝……說讓我們想辦法先把封二姑娘接進府中,再行發喪。”

“祖母!”蘇玉平聽完這些話,立刻嚎哭一聲伏在了大長公主的榻上。祖母臨終之前想著的都是他這個長房嫡孫沒有子嗣,他如何能不感動,如何能不愧疚。

“太太……”蘇玉蘅聽陸夫人說了這麼多,都是大哥的事情,因膝行兩步上前去撲在陸夫人的懷裏,哭問:“祖母還說了什麼?”

陸夫人哀憐的摸著蘇玉蘅的頭,流著淚歎道:“三丫頭啊!我可憐的三丫頭……大長公主自然是不放心你的!她那麼疼你……怎麼能舍得你呢!可是……她來沒來得及說……就……去了!”

“祖母……”蘇玉蘅一口氣沒喘上來,頓覺的眼前一片漆黑,再次昏倒過去。

封氏和孫氏忙上前來把蘇玉蘅扶起,又叫了兩個嬤嬤來把人抬去一旁的榻上,掐人中,捏手心,撫胸口,沒多會兒的功夫蘇玉蘅又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翻身下了床榻,撲到大長公主的榻前放聲痛哭。

大痛當前,蘇侯爺倒是先沉穩下來,問著大兒媳封氏:“大長公主臨終的話你也聽見了,我的意思自然是順承大長公主的遺願,把你妹妹先接過來,酒席自然是不能了,等一年的孝滿了再補上。事急從權,打發家裏四個體麵婆子,再讓老二家的跟你一起回去一趟,把你妹妹接過來,先全了大長公主跟前的孝再說吧。”

封岫雲進定候府的門給蘇玉平做貴妾的事情忙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偏生在這種時候大長公主忽然病逝,封氏心裏也很著急,總不能真的等三年的孝過了再辦這件事情,別人等得她也等不得。

蘇玉平而立之年尚無子嗣,便是她這個世子夫人的失職。於是隻得硬著頭皮答應:“是,兒媳這就回去跟父親說。”

定候歎了口氣,說道:“跟親家說,總歸是我缺了禮數,等這件大事過去,我自去門上負荊請罪。”

這種時候封氏還能說什麼,隻得跪拜磕頭,沉聲道:“父親言重了。”

看著封氏出去,定候又吩咐蘇玉平:“把外邊的人都看緊了!大長公主去世的消息必須等明天再送出去。”

“是。”蘇玉平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下了台階便看見跪在地上的姚燕語,心思一動,忙上前兩步,客氣的說道:“姚姑娘,失禮了!快請起,請偏殿奉茶。”

姚燕語隻得起身,隨著蘇玉平往偏殿裏去。

蘇玉平歎息著把事情的真實原委說了一遍,又朝著姚燕語拱了拱手,說道:“姚姑娘不是外人,今天這事兒還請你多些擔待。”

姚燕語之前心裏一直混亂,聽到後來便漸漸地明晰了,大長公主必須在封岫雲進定候府之後咽氣,否則傳出去便是整個定候府罔顧人倫,大不孝。

於是忙起身應道:“世子爺客氣了,今日這事兒,燕語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見。請世子爺行個方便,我帶著我的丫鬟連夜出城回我的莊子上去,就當今天這次我沒來過。成嗎?”

蘇玉平想了想,點頭道:“謝姚姑娘成全。”

身為定候府世子,蘇玉平在大長公主府也有一定的話語權,於是便安排了可靠地人把姚燕語從偏門送出去,上了馬車一路送至蝸居小莊。

當晚,封紹平用一頂小轎把庶女封岫雲送至定候府,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四個陪嫁丫鬟。至於妝奩等物,前天乃黃道吉日,已經如數送過來了。若是大長公主沒出事兒,後日也正好是封岫雲該進門的日子。

事情巧就巧在這兒,如此這般就是親友問起,有大長公主的喪事在,一個妾氏進門不張揚,不擺酒,也說得過去了。

一直忙到寅時,大長公主府的雲板被清脆響亮的敲了四下,向天下人昭示:大雲朝皇帝陛下的姑母雲裳大長公主薨逝了!

雲裳大長公主,聖祖爺嫡女,先帝胞妹。十八歲下嫁定國公為妻,育有兩子一女,長子襲爵為候;次子為江南九省經略使,督查南海防軍務;嫡女夭亡。於承乾三十一年,因病薨逝,享年七十六歲。

一夜之間,大長公主府和定候府裏裏外外都掛起了青白兩色的帳幔,男女老幼上上下下連阿貓阿狗都換上了孝服。

蝸居小莊裏,姚燕語折騰了一個晚上沒睡好,整個人懨懨的沒什麼精神。早飯也吃不下,隻靠在榻上閉著眼睛想事情。因為天氣不好,韓明燦也不出門,隻在屋子裏陪著她。

“從昨晚一回來就這個樣子,大長公主的事兒又怪不得你,你這是何苦來?”韓姑娘端了一盞老山參雞湯遞過去,“好歹喝點兒,你縱然替蘅兒操心,也不能這個樣子。”

姚燕語接過參湯,又歎了口氣,說道:“你說,大長公主那麼疼蘅兒,為什麼都不等她?臨死前也沒有話給她,卻惦記著世子爺納妾的事情?”

韓明燦歎道:“女兒再好,將來也是外家的人,世子爺的子嗣在侯府是頭等大事,大長公主為子孫計,有這樣的遺言也說得過去。”

姚燕語不語,其實她心裏是在想另一件事情:為什麼大長公主偏偏在跟前隻有一個陸夫人的時候死了?居然臨終前給兒子孫子的話都是通過陸夫人傳達?大長公主既然醒過,陸夫人為何不叫人請定候入內?她憑什麼隔開人家母子?

但這些疑問她不敢說,隨隨便便露出一句去便是腥風血雨,定候府定然要翻天了。

韓明燦看著姚燕語沉默的喝參湯,心裏多少放下了一點,又歎道:“我怕是也沒有清閑日子了。大長公主仙逝,皇上至少會派皇子回來祭奠,搞不好還能起駕回鑾,那樣的話父親和母親都該回城了。我還得跟著去定候府吊唁。對了,按說,你也得去吧?”

姚燕語點點頭:“總要去走個過場的。”

說話間,姚延意果然派人,說定候府出了喪事,三日後開吊,身為姻親他們理應去吊唁。讓二姑娘今日務必收拾一下,回城裏去。

“看罷,說來就來了。”姚燕語放下湯碗,朝著韓明燦無奈的笑。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韓明燦喊了疏影和翠微進來,吩咐她們收拾東西,準備明日回城。

定候府那邊上上下下都在忙大長公主的喪事,壽材,壽衣等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其他的也都有定例,隻循著規矩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