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開張,冤家路窄(1 / 3)

九月十六,甲辰日,宜嫁娶,遠行,開光,求嗣。忌破土,掛匾,伐木。

這日一早,已經被皇上封為三品右將軍北征指揮使的衛章衛將軍全副披掛上陣,帶著他的四十名烈鷹衛以及兩千鐵騎,出北城門,往錦州方向去,持兵符調動錦州駐紮的五萬精兵開赴鳳城,為北征軍的先鋒官。

自從那日在藥場一別,姚燕語便再也沒見他。

一來是太忙。一共三天的時間,從皇上決定對北宣戰,到冊封衛將軍及他的副將,從鎮國公,誠王府及各位武將世家相聚禦書房跟皇上商議戰略方案到衛章親自去兵營點齊兩千精兵,收拾戰備物資,一共也隻有三天的時間。

衛章幾乎不眠不休忙的腳不沾地,終於在十六這日開北城門,帶兵先行北上。

不管朝廷派誰為主將,甘州豐城的百姓卻正在水深火熱之中,需要朝廷發兵營救。況且,衛章帶兵先走,去錦州調集五萬兵馬之後,朝廷這邊的主將也該啟程了,算算時間是剛好的。

這次因為是去北胡,如果戰事不順的話要拖到冬天,皇上的意思,像鎮國公這樣年齡大的老將就不要去了。讓年輕一輩曆練一下,另外也曆練一下皇子。

於是便由韓熵戈掛帥,雲琨為副帥,帶奉化大營和西山大營的十萬兵馬在衛章之後開拔。

打仗麼,曆來打得都是銀子。軍餉,糧草是兩大重點。

於是皇上又人命大皇子恪郡王為北征督軍,負責征集遼化,奉安兩地的糧草,帶三萬人馬,運往甘州。

北征先鋒官一走,天氣也跟著晴朗起來,雲都城終於有了秋天的樣子,天高氣爽,碧空如洗。

姚燕語靠在廊簷下的欄杆上看著院子裏幾盆爭奇鬥豔的菊花,心想這老天爺說起來好不諷刺,好像那幾天的雨是專門為了北征而下的。

那天,他瘋了一樣的吻她。

那滾燙的燃燒著的呼吸仿佛剝掉所有的偽裝和枷鎖,融化了他,也融化了她。

那張英俊冷睿的麵孔如此真實,同樣通紅洇著血色的眼眶在他瞳膜上晃動,那眼神同樣渴求而焦慮。

他的嘴唇濕潤溫暖,罩住她的,用力汲取熱度,他咬破了她的唇,吸吮著她的血珠,似乎要把她的靈魂一並吸走。兩顆心撕磨出血般揉到一起,疼,卻千真萬確糾纏在一起。

真是要命啊!姚姑娘默默地歎了口氣,不過才離開一天而已,她居然就那麼想他了。

想想自己兩世為人都沒嚐過這種滋味。果然是食不甘味,睡不安枕,輾轉反側,憂心焦慮。

好像,上輩子跟男朋友分手也沒這樣吧?分了就分了,她雖然也遺憾了一陣子,但還是收拾行李飛去國外求學了。當時她覺得,不過是個男人而已,這個走了還會又更好的,何必哭哭啼啼放不開?

為什麼到了這輩子就這麼沒出息了呢?這還不是分手呢,隻是暫時的分別而已。他說了回來就成婚,為什麼自己還是這麼不開心呢?姚姑娘把手裏的一朵菊花瓣一片一片的丟到花叢裏,悠悠的歎了口氣。

旁邊,看慣了這種情景的翠微無奈的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翠萍。

“真真急死人了!”翠萍更著急,一跺腳轉身走了。

“姐姐,姐姐!”小丫頭香薷從前麵跑了過來,遇到翠萍趕緊的回道:“前麵來了官差,說是來接姑娘的,還送了東西來。”

“哪個衙門的官差?送了什麼東西來?”翠萍皺眉問。

香薷無奈的回道:“奴婢也不知道,管家讓奴婢進來請姑娘出去呢。”

翠萍本來就煩悶,聽了這話更不高興,罵道:“真是沒用,這點兒事都弄不清楚,還進來回話?”

那邊姚燕語已經聽見了,遂把手裏的花梗丟到一旁,站起身來說道:“你罵她做什麼?走,咱們前麵看看去。”

翠微和翠萍忙跟上,翠萍又瞪了香薷一眼,小丫頭偷偷地吐了吐舌頭,趕緊的跟了上去。

前麵來的卻是兩個穿著醫官官袍的男子,看服飾上的紋繡應是從七品司醫。二人的身後還跟著四名女子,從穿著打扮上來看,應該是醫女。

姚延意不在家,姚萃菡小姑娘身體不舒服,寧氏正陪著她,所以不曾驚動。姚燕語至前廳來,那兩位司醫見著人忙上前行禮:“下官參見姚主薄。”

大雲朝太醫的級別正一品到從七品,一共十四級別,分別是太醫院令,右院判,左院判,飲膳太醫,上太醫,禦醫,內醫正,禦醫員,主薄,吏目,醫官,醫士,醫員,司醫。

另外醫女也有級別,便是八品到十品,分別是禦醫女,內醫女,掌藥醫女,典方醫女,見習醫女,醫女。

因為姚姑娘現在是五品主薄,所以她找了個空閑補了補有關這方便的知識,認得這兩位是從七品司醫。

“二位大人快快請起。”姚燕語忙抬手虛扶了一下,心想本姑娘今日也過了一把官兒癮。

一時,讓座,奉茶畢,姚燕語因問:“不知二位來是有何要事?”

其中一位司醫起身回道:“回姚主薄,我等是奉老院令之命,來請主薄去醫館議事的。”說著,又轉身擺了擺手,兩個醫女各捧著一個托盤上前來,托盤上放的居然是太醫院的官袍官帽。

“這是姚主薄的官服冠冕,還請主薄更衣後,隨屬下去見院令大人。”

姚燕語差點樂出聲來,心想還真成啊!居然把官服冠冕給送來了。

“好,如此就煩請二位稍等片刻。”姚姑娘裝模作樣的站起身來,朝著旁邊的翠微眨了眨眼睛。

翠微和翠萍倆人也都憋著樂,卻是一臉的得意。

麥冬和半夏兩個小丫鬟上前去接過姚主薄的官袍冠冕,姚燕語衝著那兩個司醫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後麵。

翠微和翠萍朝著那兩個司醫福了福身,客客氣氣的說道:“二位大人請先用茶。”然後轉身追著她們家姑娘去了。

回到後麵,姚燕語抬腳把鞋子一踢,嚷道:“快!把本官的官袍拿上來!”

翠微和翠萍興致勃勃的把衣服展開來看。這是一套專屬醫官的月白色貢緞官袍,朱紅寧綢裏衣,袖口領口都是如意雲紋圖樣,胸前繡五彩絲線繡著吉祥白鷳,腰封綬帶都遵從五品官職禮製,款式跟男子的官袍一樣,就是尺寸小了許多,針腳細密,做工很是精致,一點也看不出是這麼短的時間趕製出來的。

冠冕乃是銀絲冠,從男子的樣式,橫著一根銀簪,簪頭亦是白鷳鳥頭的樣子。

翠萍拿著那銀絲冠,笑道:“姑娘以後要做男兒家裝扮了。”

“正遂了我的願,趕緊的。”姚燕語站在那裏張開雙臂,等著丫鬟們伺候更衣。

翠微翠萍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把姚燕語身上的襦裙脫下來,換上五品主薄的官袍,另把她的長發重新梳理,綰成大雲男子常用的獨髻,然後把銀絲冠扣在發髻上,用銀簪別住。

“好啦!”收拾利索後,翠微開心的看著鏡子裏的姚姑娘——月白官袍,銀絲冠冕,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怎麼看都是一個風流俊俏的小書生啊!

“嘖!”姚燕語不滿的搖搖頭,“太弱了!”

翠萍笑道:“這就很好啦!難不成姑娘想跟將軍一樣威武嗎?”

“好啦!好啦!別讓人家久等了。還請姚主薄這就上任去吧?”翠微從一旁拿了一把折扇遞到姚燕語跟前。

姚燕語笑著拍開:“我又不是紈絝子弟,拿把扇子作甚?再說,這都九月裏了,誰閑著沒事兒還弄把破扇子拿著?”

翠微啪的一下把扇子打開,有模有樣的扇了扇,歎道:“哎!姑娘這就不懂了吧?咱大雲朝的公子哥兒們,要的不就是這風流的做派麼?”

“哎呀,我不要這個。”姚燕語起身,又在穿衣鏡跟前轉了轉,笑道:“還別說,這身衣服還挺合適。”

“他們專門量了姑娘的尺寸去,怎麼能不合適?”翠萍轉身去收拾包袱,把姚燕語隨身帶的東西諸如銀針,手術刀包,燒酒,還有常備的一些藥粉等都裝了進去。

姚燕語看都妥當了,方帶著兩個大丫鬟去寧氏的房裏。

寧氏已經聽說司醫前來的事情,見姚燕語這一身官袍很是耀眼,於是笑道:“咱們家可有兩個五品官兒了。你竟比你哥哥還高半級。”

姚燕語笑道:“我這個怎麼能跟哥哥比。哥哥可是頭榜進士呢,那是十年寒窗苦讀得來的。”

“你這個也是靠自己的辛苦努力得來的。”寧氏笑著,又叮囑翠微:“你們跟著出門,要小心服侍。對了,叫杜三娘子跟著,大街上來來回回的,萬不可有什麼閃失。”

姚燕語笑道:“嫂子放心,想必醫館裏也沒什麼事兒,我去見見師傅就回來。”

“去吧。”寧氏含笑看著姚燕語出去,又忍不住對馮嬤嬤歎道:“唉!你說這都多少天了?終於看見她的笑臉了。我隻當衛將軍把她的魂兒都帶走了!”

馮嬤嬤也歎息著搖頭:“誰說不是呢,這幾天可愁死奴才了。”

“今兒好了,你看她的魂兒又回來了。”寧氏笑道,“去吩咐廚房,晚上弄點她愛吃的菜,等二爺回來了,咱們也慶祝慶祝。”

馮嬤嬤笑道:“奶奶說的很是,姑娘今兒去衙門了,咱們是該慶祝一下。”

卻說這大雲國醫館占用的是之前一座廢棄不用的衙門,早年間太祖皇帝開辟了一個遷丁司,專管戰後流民饑民的遷徙安置的,至聖祖爺年間,大部分流民都安置完畢,遷丁司也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其職務便逐漸被戶部,工部等衙門給分割,遷丁司沒有了,白留下這三進三出的大院子,裏麵還有幾棵古樹。

皇上下旨後,工部侍郎派了人緊鑼密鼓的把房屋修繕粉刷,裏裏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又調了大庫房裏的案幾桌椅等一應家私擺進去,張蒼北老家夥又從皇上的禦花園裏賴了幾十盆菊花往後院裏一擺,把這一畝三分地兒收拾的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