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衛章讓趙大風帶人送姚燕語和盧桐廣等人回鳳城去,他自己則去中軍大帳見韓帥和蕭侯等人,看看和談的結果如何。

姚燕語帶著幾十袋子新鮮的草藥可謂滿載而歸,回去後二話不說先把醫女們叫進來料理藥材。

而中軍大帳那邊,毫無疑問的,和談失敗。

至晚上,衛章又來到鳳城,進後院便見杜三娘子和翠微翠萍等人都廂房在料理那些藥材,姚燕語抱著手爐坐在旁邊看著,偶爾說兩句,倒也清閑。

“將軍來了。”門口的婆子忙福身行禮。

杜三娘子等人聽見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請安。衛章擺擺手:“大家繼續忙吧。”

姚燕語抱著手爐起身,走向前去,還沒說話便被衛章抓住手腕,低聲說道:“你跟我來。”

“嗯。”姚姑娘看了一眼忙碌的眾人,跟著衛章出了廂房的屋門。

“和談怎麼樣?”兩個人緩緩地往正屋走,姚燕語低聲問。

衛章淡淡輕笑:“這事兒沒有懸念,自然失敗了。”

姚燕語無奈的歎了口氣,皺眉問:“那……是不是要開打?”

衛章皺眉搖了搖頭,說道:“昨天他們和談,說到一件事。”

“何事?”姚燕語詫異的問。

門口的小丫鬟打起厚重的門簾,衛章扶著姚燕語的後背進屋,方說道:“那耶律吉病的厲害,說如果你能把他的病治好,胡人大軍自願後退五十裏,雙方休戰五年。”

“我?”姚燕語越發的驚訝,“他們胡人倒是好消息,居然連我都知道?”

衛章抬手敲了姚姑娘的額頭一下,歎道:“你呀!現在可是遠近聞名的大人物,自己還不知道吧?”

“不許打我!”姚姑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嘟著嘴巴‘哼’了一聲。

衛章卻無心玩鬧,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姚燕語走到他近前看他的臉色,“什麼事能難倒你這個大將軍?”

衛章伸手把人拉進懷裏,再次歎氣:“韓帥問我可否答應你去給耶律吉治病之事。我很為難。”

“去,為什麼不去?”姚燕語毫不猶豫的笑道:“我走這一趟,可換得他們後退五十裏,休兵五年呢。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有這樣的成果,我算不算的上大功一件啊?”

“我不想你去。”衛章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樂意。

“為什麼?”姚燕語輕笑,“不過也是,誰知道耶律吉那人說話算不算數。”

衛章歎道:“那天行刺之人很是可疑,現在想起來很可能跟這次的和談有關。再說,如果你去給耶律吉治病,雖然我們肯定會有人跟著,但畢竟是在對方的營帳裏,我怕防不勝防。”

姚燕語點點頭:“說的也是。”

可是,如果不去,這事兒若是讓皇上和朝臣們知道了,肯定會以為姚燕語恃寵而驕,貪生怕死,不肯為國效勞。這裏麵每一條都夠姚燕語喝一壺的。

“這個該死的耶律吉。”衛章低聲罵了一句。

姚燕語輕聲笑了:“好了。你都說了會有護衛跟著我,還怕什麼?大不了你也跟著去好了。再多帶幾個身手好的。再說,我去給耶律吉治病,就等於把老胡王的性命攥在我的手裏,我還怕他們什麼?”

衛章一怔,忙把懷裏的人拉出來認真的盯著:“可不能輕舉妄動,耶律吉那四個兒子哪個都不是吃素的。”

姚燕語滿不在乎的笑道:“我還能當著他兒子的麵殺了他啊?我是醫生又不是殺手。”

衛章又是一怔,然後慢慢地呼了一口氣。

“你在想什麼?”姚燕語看著他凝重的神色,疑惑的問。

“沒想什麼。”衛章拉著她去胡床上坐下,麥冬端了茶進來,又問晚飯的事情,姚燕語讓她把衛章的晚飯一起送過來。

晚飯送上來,有清蒸小銀魚,還有韓明燦叫蕭侯爺帶來的糟鵝掌,鴨信,醬黃瓜等幾樣精致的小菜,主食依然是這邊的麵餅,還有紫米粥。

衛章見了這些東西,心裏稍微安慰了些,又默默地對韓明燦存了幾分感激。

“吃吧。”姚燕語加了小銀魚放到衛章麵前的盤子裏。

衛章忽而輕笑:“我這會兒特別想吃你烤的魚了。”

姚燕語也跟著笑了:“這小銀魚烤了不好吃,清蒸是最好的。”

“嗯。”衛將軍開心的吃魚,隻要是心愛的人給夾過來的,哪怕是生的也是人間美味。隻是吃到一半,衛章又笑了。

姚姑娘嗔怪的瞪他:“吃飯呢,食不言寢不語,懂不懂?”

衛章笑道:“我隻是在想,若是讓二哥知道我們兩個人一起吃飯,他會被氣成什麼樣?”

“嗯,二哥是會被氣壞的。”姚燕語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飯後,姚燕語讓小丫鬟把碗筷收拾下去,方問:“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衛章輕輕點了點頭:“去給耶律吉治病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機會,正好借此探一探他的虛實。而且若是不去,恐怕朝堂上那些言官也會亂咬人,所以我決定陪你同去。”

“好。”姚燕語痛快的點頭。

“你好好休息,明日隨我去中軍大帳。”

“嗯。”

第二日一早,翠微和翠萍兩個收拾東西準備跟姚燕語一起去給耶律吉看病。

“那老東西不是咱們的敵人麼?死了最好,為什麼還要去給他治病?”翠微一邊收拾醫藥箱一邊埋怨。

姚燕語歎道:“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讓他們後退五十裏,休戰五年。說起來也值了。你看看傷兵營裏那些人,難道還嫌不夠麼?”

“可誰知道把那老東西治好了他不會再反悔?”翠萍也不願意姚燕語走這一趟,畢竟是去敵營,太危險了。

姚燕語輕笑道:“他反不反悔就不是我們能說的算的。但我們既然在這裏,他又提出這樣的條件,為了這一帶的百姓免受戰亂之苦,我是必須要走這一趟的。”

杜三娘子為姚燕語整理好了衣裝,自己和翠微翠萍也各自換了一身男兒的衣服,隨著姚燕語一起往前麵去跟衛章彙合。

姚燕語依然騎馬和衛章並肩而行,身後跟著衛章的隨從和杜三娘子,翠微和翠萍兩個丫頭坐著馬車跟在最後。一行人出鳳城往北,去韓熵戈的中軍大帳。

經過一番商議,由衛章,韓熵戉,唐蕭逸,趙大風四個人帶二十名烈鷹衛護送姚燕語過河去給耶律吉治病。雲琨十幾名副將及精銳奇兵在圖母河畔壓陣,若有風吹草動,立刻發兵過河。

韓熵戉皺眉問:“就我們這麼幾個人去?”

對方可謂龍潭虎穴,他們二十幾個人護著四個女人過去,的確有些少。

韓熵戈輕笑:“人不在多,在精。你們四個人身手不凡,那二十個烈鷹衛也是拔尖的。若是人多,會引起耶律吉的懷疑。”

看寶貝弟弟還是有些不滿意,韓熵戈輕笑著反問:“你沒信心?不然讓君澤去,你帶兵在河邊接應?”

“怎麼可能!”韓熵戉大手一揮,“我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韓熵戈輕笑道:“那好,你們收拾一下準備過河吧。”

其實不用收拾的,眾人都是隨時準備的。隻等一聲令下,一行人便隨著衛章姚燕語一起出發了。一共不到三十個人過河,河對岸已經有胡人等在那裏,因為互相不信任,對方也是劍拔弩張的等。

因見人數不多,來接應的將軍也沒廢話,直接請了人一起往胡軍大營去。胡王宮修建在太白山以北,胡王耶律吉往南進犯大雲,自然也是行營而居。

進入胡兵營地,自然有人上前翻檢。

衛章,韓熵戉等人全部兵器不離身,自然不能讓他們搜身。

雙方劍拔弩張的站在胡王的營帳之外,後來還是三皇子耶律郤從裏麵出來,說胡王特赦不必上繳兵器,但請大雲禦醫隻帶兩名兵將入內。

姚燕語輕笑道:“想不到北胡王的心眼兒這麼小。既然不相信我們,又何必讓我們走這一趟?不如我們這就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

後麵的兵將嘩啦一下圍了上來,擋住了姚燕語的去路。

二十名烈鷹衛也不怠慢,各自抽出兵器,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耶律郤嗬嗬一笑,說道:“之前聽聞姚禦醫是個柔綿的性子,如今看來傳言非實啊!”

衛章冷笑道:“既然你們的王不需要醫治,又何必多此一舉。”

“哪裏哪裏。”耶律郤忙朝著衛章拱了拱手:“聽說姚禦醫乃是衛將軍的未婚妻?得妻如此,衛將軍真是好福氣。將軍,姚禦醫,請吧。我父王可是等候多時了。”

姚燕語冷著臉站在原地不動。

耶律郤上前兩步,微笑著躬身拱手:“姚禦醫,請。”

姚燕語看了一眼這位三王子,典型的胡人五官,深眉細眼,眼神犀利而狡黠,跟那日在雪林裏行刺自己的不是一個人。

“嗯。”姚燕語淡淡的撇開視線,轉身往營帳裏走。杜三娘子和翠微三人緊隨其後。

衛章,韓熵戉,唐蕭逸,趙大風四個人都跟了進去。耶律郤沒有再說搜檢兵器之類的話。

耶律吉靠在一張鋪了羊羔毛褥子的胡床榻上,身上搭著羊毛毯子,看見姚燕語進來,側了側身。雖然是一臉病容,但目光卻依然犀利。

“父王,大雲禦醫姚大人來了。”耶律郤走到胡床跟前,欠了欠身。

原本守在床跟前的另外兩個王子一起冷冷的看了姚燕語一眼,其中年長的一個冷聲哼了一聲沒說話,另一個則不悅的問:“大雲人好放肆!見了我王,居然不行禮?”

姚燕語淡然冷笑:“你也知道我們是大雲人。大雲人怎麼可能給胡王行禮?何況我們是胡王請來治病的。胡王既然是求醫,就該拿出有求於人的樣子來。先是搜身,然後又如此指摘,竟是一點誠意也不見。這樣的病人,我不醫。”

“放肆!”大王子耶律広忽的站了起來。

姚燕語冷笑著看著他,剛要說什麼,胡王耶律吉便抬手示意自己的兒子坐下,咳嗽了兩聲,又朝著姚燕語點了點頭,卻對衛章笑了笑,虛弱的說道:“衛將軍,你我之前一直是沙場上相見,今日卻想不到能在這種狀況下相見。本王相信你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才誠心請你的夫人來給本王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