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將軍好狠辣的身手!”一聲輕歎從樹林之中傳出,康平公主一手搖著馬鞭緩緩地走了出來。
十幾個護衛從四麵八方出現,把衛章和姚燕語團團圍住。另有人上前去把崖俊扶起來。崖俊的小腿骨已經折了,此時的他完全不能獨自站立,而且疼痛讓他麵目扭曲,目光陰冷而凶狠。
衛章卻根本不理會他,隻轉身看向康平公主,冷漠的問:“公主意欲何為?”
康平公主輕笑一聲,淡淡的說道:“衛將軍多心了。崖俊剛跟我說,覺得尊夫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從哪裏見過。所以才想要仔細看看。”說罷,她神色一冷,眼神帶了怒火,“卻想不到衛將軍竟如此狠毒,一腳踹端了他的腿骨。”
衛章冷冷的看了崖俊一眼,哼道:“他意圖對我的妻子不軌,我沒要他的命已經是看在公主的麵子上了。”
康平公主不悅的反問:“這麼說我還是好大的麵子?”
衛章冷冷的掃了崖俊那隻右手一眼,沒有說話。此人若不是康平公主的人,他必要取了他的性命。敢用手捂著他夫人的嘴嘴巴,斷他的手腕和小腿算是太便宜他了!
“衛將軍隨便出手傷人,難道就沒個說法嗎?”康平公主不依不饒。
“不知公主想要什麼樣的說法。”衛章正在氣頭上,說話的口氣十分不善。
崖俊反而淡淡的笑了:“公主別生氣了,屬下無礙。想必衛將軍也是愛妻心切,把屬下當壞人了。”
“你還替他說話?”康平公主蹙眉輕嗔。
“衛將軍是國之棟梁,屬下不過區區草芥,還請公主以朝廷為重,不要為難衛將軍了。”崖俊拱手,那樣子端的是大義凜然。
“哼。”康平公主瞪了衛章一眼,勉強道:“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不過衛將軍——你也好自為之。”說完,康平公主一擺手,帶著她的幾十個護衛和瘸腿斷手的愛寵,走了。
姚燕語始終在衛章的懷裏,等那些人走了,衛章才放開手把她從懷裏拉出來仔細的打量著:“沒事吧?”
“沒事。”雖然被他摁在懷裏,但剛剛那些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好奇怪。”
“嗯?”衛章理了理她散亂的碎發,沒領會自家夫人的意思。
姚燕語認真的看著衛章,問:“你不覺得他們很奇怪嗎?那個男人招惹我,然後又替我們求情?這沒道理。”
“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不必在意。”衛章不屑的笑了笑,今天這事兒就算是康平公主鬧到皇上那裏他也不怕,一個陌生男子接近自己的妻子,身為丈夫如果還能忍氣吞聲的話,他就不是男人。
“你是說康平公主對你?”姚燕語奇怪的問。
衛章輕笑:“她暗中拉攏朝臣,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姚燕語心裏一驚:“她想幹嘛?”
“不知道。”衛章笑了笑轉身把自己剛丟到一旁的一隻灰色的野兔拎過來掛在樹杈上,從靴子裏抽出匕首,三下兩下把皮給剝了,拿到溪水旁邊去剖開了肚子,清理兔子的五髒。
姚燕語又跟過去蹲在衛章的身邊,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那個狐狸眼有些眼熟,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衛章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看著她一張糾結的小臉,輕笑道:“我不覺得從哪裏見過他,想不起來就別想了。”自家夫人滿腦子想別的男人,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了!
“哎,你?”姚燕語看衛章把兔子處理幹淨,用兩塊石頭夾住丟在水裏衝著便起身離去,忙撿了塊石頭堵了一下,保證兔子不會被衝走才起身跟了上去:“你又去幹嘛?”
“去弄點柴禾來生火。”
“我跟你一起去。”
“嗯,走。”
兩個人沒有走遠,隻是在附近撿了些幹枯的樹枝,這期間衛章還摘了些樹葉子草葉子什麼的。姚燕語問他要這些作甚,他微笑著把那些葉子遞到姚燕語的鼻子下麵:“聞聞。”
“嗯?”姚燕語嗅了嗅,一股清香的味道衝入鼻息之中,“五香?”
衛章點頭輕笑:“野生的五香葉。等會烤兔子的時候用。”
“這個呢?”姚燕語捏著另一種青色的小葉子問。
“這個是花椒葉啊,你連這個都不認識?”
“啊?葉子?”姚燕語把小顆粒送到鼻子跟前聞了聞,還真的是花椒的味道。
“你隻在廚房裏見過黑色的花椒粒吧?那個就是花椒樹,姚神醫。”衛章指著一顆枝丫錯綜的樹給姚燕語看。
“噢?”姚燕語點點頭。原來這家夥不但懂行軍打仗。
“你知道的還挺雜的。”姚夫人跟在自家夫君身後,用帕子兜著五香葉和花椒葉。
被自家夫人崇拜的感覺十分的美好。衛章回頭笑了笑,抬手揉了一下夫人的額角,低聲說道:“行軍打仗嘛,斷糧草是常有的事情。能讓自己吃的更舒服些,幹嘛不呢?”
兩個人撿了不少的枯枝回去,升起火堆後,衛章削了一根新鮮的樹枝把肚子裏塞了五香葉花椒葉的兔子穿好架在火堆上烤著,然後又去黑風的馬鞍上拿了一個囊袋過來,從裏麵翻出了一包鹽粒。
姚夫人忍不住感慨:“你東西帶的還真全。”
衛章回頭看她,寵溺的笑了笑:“是啊,隨時準備著嘛。”
姚夫人輕笑:“隨時準備著什麼?離家出走啊?”
“嗯,哪天萬一被夫人趕出家門,也總不至於餓死。”
“去!胡說八道!”姚夫人輕聲笑罵。
明媚的陽光,幽靜的山野,香噴噴的烤兔肉,還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如果忽視掉康平公主等人帶來的那些不愉快的話,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竟也是如此的愜意。
兩個人分食了一隻美味的烤兔之後,姚燕語又在青石上蓋著衛章的披風睡了一覺。衛將軍則守在她身邊閉目養神,安靜的等她睡足之後,兩個人才收拾東西,策馬回去。
晚上沒什麼事兒,姚燕語看了會兒書便早早的睡了。
衛章在前麵書房忙道二更多天才回來,回房時夫人已經睡下,他便沒讓丫鬟伺候,自己去淨室洗漱後輕著腳步上床,掀開被子悄悄地躺下去,生怕驚了夫人的好眠。
躺下後,衛章還想了想剛剛跟唐蕭逸說的有關康平公主的事情,一個公主若能安分守己,自然是富貴榮華到老,但如果做了不該做的,哪怕她爹是皇上,也難免淒慘的下場。
衛章想的迷迷糊糊的,剛要睡著之時,身邊的夫人忽的‘啊’了一聲,猛然坐起。
“怎麼了?”衛章忙起身把她摟進懷裏,輕輕的撫著她的背,柔聲說道:“是不是做惡夢了?不怕,乖,不怕,我在呢。”
“是他……顯鈞,是他……”姚燕語緊緊地攥著衛章的睡衣衣領,滿額頭都是汗,連聲音都顫了,“是那個行刺過我們的人……”
“誰?”衛章摟著全身汗濕不停顫抖的夫人,心疼的要死,“別怕,乖,告訴我是誰?”
“崖俊。”姚燕語靠在夫君的懷裏,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漸漸地穩了心神,“那個叫崖俊的人就是當初在仙女湖旁行刺我們的人……他那雙眼睛……我不會記錯的。”
剛剛的夢境那麼真實,漫天白雪,突如其來的刺殺,許多人死了,還有人受傷,她隻是一回頭,便看見那人一劍刺入衛章的心口,鮮血彌漫開來,他笑得得意而猙獰,狐狸一樣的眼神詭異莫測。以至於現在醒來,姚燕語似乎還能聞見鋪天蓋地的血腥味……
“真的?!”衛章心頭一震,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可就非比尋常了。
“絕對是他!”姚燕語篤定的說道,“那日他的劍劃破了我的衣裳,他看我的眼神那麼詭異,我確定就是他!他居然來了雲都城!居然進了公主府……這太可怕了!”
“不要怕,之前不知道他是誰,或許還有些可怕。但是,”衛章不過一瞬的震驚,之後便穩定下來,他輕輕地拍著夫人的後背,另一隻手順著她的長發,低聲哄著:“現在我們識破了他的身份,他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記得他武功很好啊!那天我們那麼多人,他們不還是逃了?為什麼今天卻被你打斷了腿?”姚燕語又擔心的問。
“應該是苦肉計吧。”衛章輕聲說道,“這不難懂,他一個男寵,若是有絕世武功,怕是康平公主也不放心他在身邊的。”
姚燕語聽了衛章的話覺得有道理,便漸漸地平靜下來,又問:“你說他接近康平公主,混進公主府是想要弑君嗎?康平公主想要造反?”
“這不好說。”衛章淡淡的冷笑,康平那個蠢貨恐怕隻是被美色所迷惑了,若說通敵叛國,弑父弑君,恐怕她還沒那個膽子。不過這些話他不想說,這些醜陋邪惡的事情,應該離她遠遠地。
姚燕語沉默之後,猛然抬手捧住衛章的臉,焦急的說道:“對了!他是高黎人,你把高黎滅族了,他是來找你尋仇的!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衛章輕笑著握住她的手,滿不在乎的說道:“夫人放心,這個世上有本事拿走我的命的人,還沒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