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小莊裏,姚燕語每天都跟在青雲子身邊,衛將軍再看不順眼也沒辦法阻止,隻好把所有的火氣都發在劍術上,每日聞雞起舞,刻苦練劍,練劍之餘就是研習兵書,總之將軍是趁著有這個功夫,在努力的提高自己。
因為是奉旨休養,所以閑雜人等一律被擋在外邊,無人打擾的小莊宛如世外桃源一樣清淨,悠閑。而十幾裏路之外的大雲帝都裏卻是依然是奢靡繁華,欣欣向榮。
首先是誠王世子娶親,然後是鎮國公府添子,繼而鎮國公府二公子也娶親。接二連三的喜事鬧得這個夏天分外熱鬧,各府各族也都是忙不迭的吃喜酒,送賀禮,往來頻繁。
姚遠之身為輔政大臣每日操勞十分辛苦,家裏的事情便更是全都推給了夫人,再沒精神多問一句,而王夫人越發忙碌,又有老太太時不時的添堵,真真是苦不堪言。
姚母宋老太君因當初跟姚燕語說好讓她給南邊的水師將軍寫封書信,幫忙把宋家花出去的一千兩銀子要回來,然後再順便提拔提拔宋岩青。但這話說出去兩三個月了也不見宋家有書信來,宋老太君如何不急?
於是這日趁著王夫人和寧氏都過來請安,宋老太君便問:“也不知道燕姐兒的身子怎麼樣了?她奉旨去莊子上休養,這一去已經兩個月了,眼看著即將中秋,你們也不打發個人去問問?”
王夫人便道:“前些日子打發人送了些補品過去,她去的時候已然沒有大礙了,無非是休養,想來是無事的,老太太不必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如今不過是個廢物罷了,吃喝拉撒全憑你們料理,我縱然是擔心她,又有什麼用?”老太太冷冷的瞥了王夫人一眼,說話的口氣很是不善。
王夫人和寧氏不得不站了起來。寧氏默默地低下了頭,王夫人則不得不解釋道:“老太太這話媳婦可不敢當,燕語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在族譜中已經是嫡女的身份,在媳婦的心裏,她現在跟鳳歌是一樣的。所有的東西,隻要有鳳歌的就有她的,現在她奉旨休養,又有聖諭不許閑雜人等打擾,媳婦也隻能借著送東西的名頭派人去探望。但總也不能太過頻繁了,以免遭人口實,不利於她養身子,也對老爺不利。”
“當娘的去看女兒,難道也犯了王法?”宋老太君冷冷的哼了一聲,頗為不忿。
王夫人隻得耐著十二分的心,放軟了口氣說道:“可燕語是皇上的專屬醫官,她的身體養不好,皇上的眼疾就不能早一日醫好。此事牽扯到國家社稷,絕不是一家人母女娘們兒之間的瑣事。老太太乃是深明大義之人,今兒是怎麼了?若隻是單單對媳婦有意見,大可直說,何必扯到燕語頭上?”
“瞧瞧!這是誰家的規矩,婆婆但凡說一句話,兒媳婦就十句二十句的等著!”宋老太君抬手把茶盞重重的放在小幾上,高聲喝道:“我本來也是老糊塗了,凡事都沒眼色!既然這樣,那就叫人準備馬車和船,我老婆子還是早日回老家去是正經,省的在這裏誤了國家大事,阻了你們的錦繡前程!”
這話說的,王夫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寧氏忙賠笑勸道:“老太太是不放心二妹妹,心裏著急才這樣。其實太太心裏也很是著急的,隻是礙於皇命在,也不好壞了規矩。老太太若是實在擔心,不如孫子媳婦悄悄地去看看二妹妹,老太太有什麼話要說,孫媳婦如實轉達,可好?”
宋老太君這才緩和了臉色,卻又搖了搖頭:“家裏事多,你也忙裏忙外的,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叫三丫頭去,多派兩個婆子跟著。她小姑娘家出門也沒那麼大的陣仗,若有人問起,隻說是給她姐姐送東西去的。”
王夫人微微皺眉,心想這老太太一大早的發這通無明業火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隻是燕語素來瞧不上雀華,這會兒還讓她巴巴的趕過去,能有什麼好事兒?
寧氏對姚雀華更不放心,便無奈的歎道:“喲,三妹妹這這幾日不是不舒服嗎?怎麼好叫她辛苦?”
“她不是大好了?本來也沒什麼大病,不過是在家裏悶得久了的緣故,正好也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宋老太君滿不在乎的。
寧氏無奈,隻得看王夫人的臉色。
王夫人知道此時若再不依著老太太,恐怕她桌子都能掀了,於是應道:“那就叫人好生準備一下。前些日子我剛好叫人給燕語做了兩套衣裳,如今這時氣,莊子裏早晚都涼了,這次就叫三丫頭給她送過去吧。”
“那就這樣吧,我累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宋老太君目的達到,開始趕人。
王夫人和寧氏福身告辭出來,婆媳二人無奈對望一眼,各自歎息。帶著丫鬟婆子們回王夫人那邊去。
進屋後,寧氏把不相幹的都打發出去,方低聲問:“太太說,叫誰陪著三姑娘去呢?”
王夫人想了想,歎道:“讓姚四喜家的陪著去吧,她行事說話也還謹慎些。”
寧氏想了想,又覺得隻一個姚四喜家的怕壓不住姚雀華,便道:“再加上雪蓮吧,二妹妹一向喜歡她,而且她也挺知道分寸的。”
“哎!”王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道:“跟去的家丁護衛也要老成持重的!這雲都城裏處處都是顯貴之族,若是走在大街上遇到了哪位,可別再惹事端。”
“那隻有姚自忠了。”寧氏把如今家裏能派出去的老成持重的管事扒拉了一遍。
“剩下的事情你瞧著安排吧。我著實乏了,你先去吧。”王夫人疲憊的支著額頭,對寧氏擺手。
寧氏隻得起身,福了一福又勸道:“太太也不必想太多了,老太太那脾氣就是這樣的,太太肩負著家裏家外的事情,還得多保重身子。”
“嗯,我沒事,你去吧。”王夫人點了點頭。
寧氏自退了出去。
姚雀華聽說自己可以出城去看姚燕語,一時間滿心歡喜。
自從上次她隨著老太太去大悲寺上香到現在幾個月了都被關在家裏,之前她提出想邀請豐府的兩位庶出的姑娘來家裏品茶論琴,被王夫人以家中瑣事繁忙為由給駁了回去。
之後又有豐家的姑娘派人送來帖子請姚雀華去參加詩社,中間被寧氏截住,以三姑娘身體不適為由直接婉拒了,根本沒到她的手上。
如此算起來她被關在家裏已經好幾個月了,之前那點跟雲都城各家姑娘做手帕交的豪情壯誌都被磨沒了,每日也就靠著思念豐少琛那位翩翩佳公子過日子了。
忽然聽說要她出城去姚燕語的莊子上去探望,雖然心裏有那麼一點妒忌,但也是十二分的高興。好歹能出一次門了呢!於是姚三姑娘在聽了田氏過來報信之後,趕緊的丟了手中正在繡的五彩荷包,往老太太那邊賣乖去了。
寧氏用兩日的功夫打點好了上下,親自看著姚雀華上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姚四喜家的和雪蓮。二人忙朝著寧氏點頭,她們早就被二奶奶精心叮囑過,一定要‘照顧’好三姑娘。
被叮囑一定要好好照顧的三姑娘此時正靠在馬車裏借著車窗簾子的縫隙往外看。微風吹過,姚雀華微微的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來,心裏暗暗地想著老太太頂住的話。
一定要跟你二姐姐提一提你宋家表兄的事情,問問她辦妥了沒有。怎麼我這裏連封書信都沒收到?你把這事兒給我辦好了,以後我更多疼你。
想到這些話,姚雀華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宋岩青——那是她的噩夢,那混蛋差點毀了自己的清白!她怎麼可能為了這樣的人去得罪姚燕語?老太太想的未免也太簡單了。
馬車從雲都城的街道上行走的時候,姚雀華開始想不知道豐家公子今日出不出門,若是能在街上遇見,哪怕隻看一眼也好。隻是上天似乎沒聽見這位三姑娘的祈禱,一直到出城門她這一行人都沒遇到豐家的一個奴才毛,更別說豐公子了。
倒是出城之後有一行人策馬而過,姚雀華從被風吹起來的車簾往外看,見那些人一個個都是深青色騎裝,為首之人又高又瘦,隻看了一個側臉,便知不是善茬。姚雀華不認識,不知道這位正是奉衛將軍命令守著國醫館的葛海將軍。
那些人策馬超過馬車幾十步遠之後又忽然停下來,為首之人帶了一把馬韁繩調轉了方向,看著那兩輛馬車不緊不慢的到了近前,方把手中馬鞭一揚,攔住了去路。
“四爺。”姚自忠早就看清了這些人,於是趕緊的從車轅上跳下去請安。
“我就看你有些眼熟麼,果然是姚府的。”葛海點了點頭,又朝著後麵的馬車一揚下巴:“裏麵是哪位嬌客?你們走這條路,可是去看夫人的?”
“回四爺,正是。”姚自忠對葛海這位凶神惡煞也有些怵頭,趕緊的回道:“馬車裏是我家三姑娘。老太太和太太派三姑娘給我們二姑奶奶送東西去。”
葛海的虛著目光掃了一眼馬車,一擺頭:“那走吧。爺正好也去莊子上找將軍,同路了。”
姚自忠忙笑道:“是。我們的馬車哪裏比得上四爺的良駒,四爺若是有要緊的事兒,就不用等我們了。”
“好吧,爺先走了。反正這光天化日之下也沒人敢怎麼樣。”葛海淡淡的笑了笑,縱然是笑,眼神裏的凶狠之相也難以掩飾。
“四爺說的是。”姚自忠忙拱手相送。
“先走了。”葛海一拉馬韁繩,揮手給胯下良駒抽了一記狠的,那馬兒撩開蹶子一路疾奔而去。
姚雀華從馬車裏看著姚自忠對那人十分的恭敬,因問旁邊的雪蓮:“這人是誰啊?”
雪蓮也怕三姑娘不認識人到時候再說些出格的話,忙道:“這位是將軍府的人,應是咱們二姑爺的屬下。”
“怎麼長得這麼凶惡!”姚雀華皺起了黛眉。
姚四喜家的看他們家三姑娘的神情是對那位將軍有些厭惡的,這正好,省的待會兒到了莊子裏再遇見的時候,不小心生些事端,於是又添油加醋的說道:“人家是武將嘛,身上有些威嚴和殺氣也是常理。而且聽說這位可不同尋常,那刀子刮人肉連眼睛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