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府外書房,一桌豐盛的酒宴招待宰相府豐大公子。
蕭霖和豐少琛是不錯的朋友,當初蕭霖進京趕考的時候住在宰相府,豐少琛也喜歡他才學淵博,風流倜儻以及他詼諧毒辣的言辭,所以兩個人一直相處的不錯。
如今蕭霖在朝堂之上地位穩固,又喜得貴子,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而豐少琛卻因為家裏開始給他議親而心煩,便悄悄地跑來找蕭霖喝酒。
蕭霖知道豐少琛的心事,因此也不多說,隻是頻頻敬酒。
豐少琛麵對好友,心事終究是壓不住的,於是趁著幾分酒意,長長的歎了口氣:“子潤,我好羨慕你。”
“你羨慕我什麼?”蕭霖淡淡一笑,不願多說。
如今他跟姚家算是綁在了一起,便不得不跟豐宰相保持一定的距離。朝堂之上誰都知道這二位不合,而豐宰相幾次三番的拿出老一輩的交情來提點他,他已經不甚其煩。他之所以跟豐少琛還合得來是因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談政事,也不涉及家族的利益,隻是飲酒作詩,談論一些風花雪月之事罷了。
“我羨慕你有紅顏知己在側,又有嬌兒繞膝啊!”豐少琛歎息著,又悶了一口酒。
蕭霖笑了笑,拿起酒壺來親自給豐少琛倒酒,又勸道:“聽說府中也在給你議親,用不了多久你也是佳人在側了。再用不了一年兩年的,你也會兒女繞膝的。這些事情都不會太遠的。”
豐少琛自嘲的笑了笑,歎道:“憑她花容月貌,卻入不得我的眼,待如何?”
蕭霖自然明白豐少琛心裏一直放著姚燕語,即使人家早就嫁做人婦,跟夫君琴瑟和鳴,這豐大公子也一直沒有把人給放下,可衛章是什麼人?姚燕語又是什麼人?這夫婦二人跟蕭霖又是什麼關係?
再說了,就算衛章夫婦跟蕭霖沒有關係,他堂堂靖海侯也不可能去拆散人家夫妻去幫一個暗戀者吧?所以不管怎麼樣,蕭霖對好友的一片癡情隻能表示無奈,並竭力的勸他放開:“各人有各人的緣分,有些事情注定有緣無分,你也不應該強求。”
“我沒強求。”豐少琛搖了搖頭,“我不至於那麼下作!”
蕭霖眯了眯眼經,心想你若真的那麼下作,怕是我也不會讓你進我的門。隻是你也該放下了!
“我隻是擔心她。”豐少琛說著,居然落下了淚。
蕭霖無奈之下隻好拍拍他的肩,勸道:“兄弟,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還是為了一個不屬於你的女子?別這樣。”
“嗯。”豐少琛仰起臉,把眼裏的淚逼回去,又歎了口氣,說道:“聽說她的醫術不能恢複了?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蕭霖心想不是讓你放下嘛!這事兒是真是假跟你沒什麼關係了吧?
豐少琛看著蕭霖不說話,又補了一句:“你說,那衛顯鈞會不會因此而薄待了她?”
蕭霖覺必須說點什麼讓豐大公子絕了這份念頭,因為就他這個樣子,怕是將來娶了親也放不下,再萬一喝醉了酒跟在這兒似的把心裏話說出來,那毀的可是姚燕語的聲譽。
於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拍拍豐少琛的肩膀,蕭霖拿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來,說道:“兄弟,我跟你說一件事兒。”
“嗯,你說。”豐少琛點點頭,又拿起酒壺給自己倒酒。
“你知道當初在鳳城的時候,姚太醫受了重傷的事情吧?”
“知道。聽說是高黎人幹的,強弩箭直接射入腹中,差點喪命。”
“你知道她一個隻懂醫術的女子為何會中箭嗎?”
“不是去給老胡王治病回來的路上遭了伏擊嗎?據說是高黎人想破壞胡王跟大雲的約定,破壞和談?”
“可當時那種情形,姚太醫身為女子,必然是被層層護衛圍在當中的,為何那麼多人護著她,卻依然受了重傷?”
豐少琛一怔,直直的看著蕭霖:“為何?”
“因為她是奮不顧身,去為衛顯鈞擋了那一箭。”
“怎麼能這樣?!”豐少琛立刻拍案而起,“他一個堂堂武將,為何讓一個弱女子為他擋箭!”
蕭霖伸手把豐少琛按在座位上,歎道:“你當衛顯鈞是什麼樣的人?他連兄弟都不會舍棄,又怎麼會讓女人為自己擋箭?隻是那種情形下姚燕語飛身而出擋住射向他的那一箭,不過是電石火光之間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想到,包括衛章。”
豐少琛一時愣住,心內一時百味陳雜。
蕭霖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反思,自己連著喝了三杯酒,又吃了些菜,之後才勸道:“少琛啊!姚燕語能這樣對衛顯鈞那自然是因為情誼。而衛顯鈞身邊有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他會傻到因為她的醫術不能恢複而薄待了她麼?我敢說,這輩子都不會有別的女人入得了他衛顯鈞的眼。而這並不是因為姚燕語有絕世醫術,也不是因為她有傾城風華,而是因為她是她,是一個可以用身體為他擋箭的人。”
說完,蕭霖看著已經陷入震驚之中的豐少琛,意味深長的說道:“少琛,若是有個女子這樣對你,我想你也絕不會辜負她的。隻要還是個男人,就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拋棄她,薄待了她。”
豐少琛默默無語的端起酒杯,跟蕭霖碰了碰,一飲而盡。之後歎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我妒忌死他了!”
蕭霖也跟著笑了:“不隻是你,天下男人都妒忌他。可這有什麼用?我們還是要活在當下。”
晚風習習,送來桂花蜜糖般的甜香,卻化不開豐公子心裏一點一點泛起來的酸澀。他一邊大口的喝酒一邊默默地悲傷著,從今後他連在靜夜裏思念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與此同時,大雲帝都皇宮。
豐皇後聽了心腹太監低低的回完話之後,抬起頭來看了那太監一眼,滿不在乎的問:“消息可靠嗎?”
“這是從輔國將軍府裏傳出來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可靠的。這種話,他們自然是有十說一的,娘娘想一想,那姚太醫的醫術恢複不了了,對他們可是致命的打擊。”
豐皇後淡淡的笑了笑:“她本來就是個妖孽!現在老天開眼,收了她的妖法,也是順應了民意。”
“娘娘說的是。”
豐皇後又輕聲歎了口氣:“皇上肯定也得到這個消息了?是不是很生氣?”
“回娘娘,皇上今天下午摔了茶盞,晚飯也沒怎麼吃。今晚連素嬪都沒宣,是一個人睡的。”
豐皇後臉上的笑意頓時暈染開來,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那太監見皇後沒什麼話問了,便自請告退。
豐皇後一個人靠在鳳榻上沉思片刻之後,又把貼身的宮女叫進來,問:“老五最近怎麼樣?”
五皇子雲琦,榮妃所出。榮妃生這個皇子的時候是早產,月子裏落下了病,沒過幾年久病不愈便死了。當時皇後跟前已經有大皇子,便對五皇子不怎麼上心。
但如今不同了。
大皇子被貶去了嶺南,皇後無嫡子。等皇上龍禦歸天製後皇後若想在宮中立足,一是要有豐家的強力支撐,另外還有有個聽話的新皇上。
雲琦自幼沒有生母照顧,外祖父鎮南王尚大猷如今鎮守西南,在帝都城裏算是勢單力薄。平日一直是附和在憬郡王身邊的。如今被豐皇後慧眼識珠,漸漸地拉攏到了旗下。最主要的是,鎮南王手中有兵權!豐家掌控著朝中大半的文臣。一旦有事,文武兼備,這是最好的打算。
“五殿下那邊一切正常,四殿下對他很是好。今兒兩位殿下還在一起去逛了八寶街。”
“很好。”豐皇後對目前這一切十分的滿意,“老四是個有心機的,這些年老五在他身邊也沒少出力。”
“娘娘英明。”宮女不敢多說,但稱頌的話是絕對沒錯的。
定北候府,祺祥院。
已經大有恢複的蘇玉祥靠在院子裏一顆秋海棠下的安樂椅上,由靈芝服侍著喝藥。
姚鳳歌不在院子裏,這段時間她幾乎每晚都在女兒的小院裏住。蘇瑾月小姑娘心思敏感,自從蘇瑾露和蘇瑾寧被大張旗鼓的認在姚鳳歌名下之後,她便以為母親不喜歡她,不要她了。為了撫平女兒的情緒,姚鳳歌自然要放開一切陪著她。
西廂房裏傳來小孩子的哭聲,蘇玉祥皺眉把藥碗推開,不悅的喊了一嗓子:“快去看看!小爺都哭了,你們這些奴才們還無動於衷!”
早有奶媽子把孩子抱了起來,哭聲漸漸地低了下去。靈芝看看左右無人,便悄聲回道:“爺知道麼?那位人人都敬仰的姚太醫怕是不行了。”
“嗯?!”蘇玉祥立刻瞪圓了眼睛,“不是說為了救皇上受了傷去莊子上休養了嗎?怎麼就不行了?”
“奴婢是說她的醫術怕是不行了。據說一直養到現在也沒養好,以後怕是沒辦法給人治病,隻能窩在家裏當她的將軍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