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主子往小亭子的方向走,早有丫鬟匆匆繞過去,拂去石桌石凳上的灰塵,拿了狼皮坐墊鋪好,早就準備好的熱湯水也擺了上來。
翠微扶著姚燕語進去坐好,自己也在對麵坐下。
知道姚燕語一再提及凝華長公主是因為心裏在擔心皇上對鎮國公府失去信任,翠微一邊給姚燕語奉湯,一邊低聲勸道:“夫人放心,凝華長公主跟皇上手足情深,皇上睿智英明,心中自然有數。”
姚燕語點了點頭,說道:“今年給長公主府的年禮要特別準備,另外,年禮我想親自去送。”
“這樣會不會讓有些人想多?”翠微遲疑地問。
“有什麼可想多的?我與凝華長公主淵源頗深,過年了過去拜會一下誰又能說什麼?就算有人嚼說我也不怕。不過是送個年禮而已。”
翠微應道:“夫人說的是,那我早些打點。”
“嗯。”姚燕語點頭。
進入臘月,雲都城裏各世族大家的梅花次第開放。整個雲都城的大街小巷都飄著淡淡的梅香。
瑞雪飛揚,昭示著一年即將結束,也預告著新的一年即將開始。
各部衙門都封了大印準備回家過年。皇宮裏也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自從六皇子雲瑛回來之後,皇上的病情似乎好了許多。跟前服侍的太醫已經被準許輪流值守,張之淩父子自然是暗暗地鬆了口氣。
這日雲瑛親自去禦花園裏挑了兩支紅梅插瓶送到紫宸殿來和皇上同賞,紅梅繁盛,芳香怡人,皇上看了很是喜歡,忙叫懷恩把自己扶著坐了起來。
雲瑛搶在懷恩之前把靠枕墊在皇上背後,笑道:“父皇今天的氣色真好。”
“沾了你這梅花的喜氣,朕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皇上也笑了。
“父皇和姑母一樣,都喜歡梅花。”雲瑛自然而然的提及了凝華長公主。
皇上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嗯,我隻是喜歡看,你姑母則不同,她是把梅花當成女兒來養。整天侍弄,不僅喜歡看花,還喜歡那青澀的梅子炮製的酒。”
雲瑛立在龍榻跟前,手裏拿了把小銀剪子修建著梅花繁茂的花枝,輕聲感歎道:“姑母府裏的那五十株百年老梅也不知道今年開的怎麼樣。”
“怎麼今日忽然提及你姑母來了?是不是有話要說?”皇上病的久了,但多年來行程的思考習慣卻沒有變,對待問題也還是那樣尖銳。
“父皇英明,兒臣昨日恍惚聽說姑母受了風寒,傳了太醫。”雲瑛忙把手裏的小銀剪子放下,轉身朝著皇上一躬。
“你姑母從小疼你,你能記掛著她的身體,朕很欣慰。”皇上看著麵前小炕桌上的梅花,若有所思。
“父皇……”雲瑛欲言又止。
皇上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有話直說。”
“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白,說出來還請父皇不要生氣。”
“說吧。不明白就問,這是朕從小交給你的話。”
“是。”雲瑛又躬了躬身,說道:“兒臣不明白父皇因何疏遠了七叔和姑母。他們兩個可都是父皇的至親手足啊。謹王串通老四謀反,卻不能說明七叔跟他們一樣。還有鎮國公府……”
皇上輕笑著搖搖頭,歎道:“朕這是給你鋪路呢。你居然還埋怨朕不顧手足之情。”
雲瑛一怔,忙一掀袍角跪在地上:“兒臣不敢。”
“起來吧。”皇上歎了口氣,朝著懷恩擺了擺手。
懷恩躬了躬身,帶著殿內的太監宮女們退了出去。
大殿裏隻剩下了父子二人,殿內極其安靜,梅花的香味猶如實質在鼻息之間纏繞,雲瑛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手心早就汗濕。
“蕭太傅曾經跟朕說過,朕的幾個皇子乃人中龍鳳,各有各的長處,若在尋常百姓之家,每個人都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皇上說完,緩緩地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隻是可惜,你們都生在帝王家,而龍椅隻有一把,一國不能有二君。”
雲瑛跪在地上,俯首聽著,不敢多說一句話,這種時候,他也無話可說。
“所以他們都在爭,明爭暗鬥這麼多年,一個個不顧手足之情都想著把對手整垮,甚至罔顧父子人倫想著逼朕退位讓賢,然後自己登上大寶,稱孤道寡。”皇上說完,又自嘲的笑了笑,方繼續說道:“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坐上這把龍椅,最終會失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