髏大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那聲音不住地誘惑他:“睡吧,合上你的眼睛睡吧!”
“我沒有眼皮,合眼是無稽之談。我覺得我還活著,也許我壓根兒就不需要睡覺。”髏大不再理會那聲音,用力掀開棺蓋。鬆動的上壤流了進來,瞬間將他掩埋。
“所以對待無知的死人光靠說是沒有用的。”那聲音無可奈何地說著,“為何非要破壞那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眠之地?”
髏大不理他,隻是努力從鬆軟的泥土中站起來,隨著土壤翻動,髏大的一隻手先破土而出,隨即是烏鴉髏大伸手將烏鴉丟到坑外,然後拎著王冠和長劍,從土裏鑽了出來。
那些眼睛分散在他周圍的空氣中,驚詫地喊叫:“為什麼你不肯睡覺?你應該躺下來,你應該安眠!”
“閉嘴!你知道什麼?”髏大發出威脅的低吼聲,用那把劍揮來揮去,那些眼睛便發出詭異的尖叫聲飛走了。
烏鴉兀自躺在地上抽筋,過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髏大坐在土堆上,呆呆地望著那一大片墳地。每個土堆裏是不是都有靈魂在沉睡著?他們是不是都很幸福地安眠?髏大沉思著。
良久,風拂過髏大的黑色外套,他踏著靴子,就像一個真正的國王一樣頭頂王冠站了起來。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困惑兩次,髏大確認自己已經不想在這裏再呆下去了。他帶上烏鴉,準備向村外走去。這時,送葬的鍾聲又響起來了,悲傷的嗚咽聲沿著石板路傳來。
龐大的隊伍越來越近,髏大連忙站在路邊讓出道路。突然,隊伍中一個聲音響起:
“骷髏!骷髏爬出來了!”
一時間,髏大發現人們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太好了!”他們說著,擁抱髏大。
髏大問道:“我出來你們不生氣嗎?”
“哪兒的話,我們巴不得你爬出來。”他們說,“這樣我們就可以再埋一次!”
接著大家便開始討論第二天該如何把髏大埋葬。
髏大打斷他們道:“你們的葬禮我很滿意,不過我得趕緊離開,告訴我,怎麼才能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為首的老者回答,“我們至少已經有五千年沒有離開過這裏了。外麵的世界我們一無所知,而且對你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你隻要想著如何安穩地睡覺就好啦!不過我們還是希望你能經常爬出來……”
“為什麼?”髏大迷惑地問道:“為什麼要安眠呢?我到現在才發現,我根本就不需要。”
“這裏的一切都應該被埋葬,”老者說死人就應該埋在土裏安眠,那才是你們的幸福。”
“那為什麼你們不埋葬自己呢?”
“哦,這才是我們的偉大之處!”
“我也想像你們一樣偉大,要不讓我加入你們吧。”
“加入?這個,也好啊。”老者語無倫次地道,“不過不行。其實——我們已經忘了為什麼了,我們隻記得我們還不能去安眠,直到完成什麼仟務——好像就是要待在這裏,反正盡量把這個大陸的一切都埋葬就是了。”
“聽起來好像你們來自另一個世界?”
似乎觸動了什麼,老者突然警覺,仔細看了髏大兩眼,道:“你很特別,真的很特別!”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攥著拳頭,最後說道:“好吧,把我們那個最好的白玉棺材給你用……”
“不要棺材!”髏大失去耐心激動起來,發出吼叫聲道,“我不想睡覺了!我得離開!”
頓時所有人都注視著髏大,以一種難以理解的複雜表情。大廳裏寂靜了半晌,然後所有的人都變得惡毒起來。一個女孩咒罵道:“他竟然敢說不想得到安眠!”人們議論紛紛:“死人不睡覺,骷髏也不安分,萬惡的達克尼斯就該被埋葬!”
他們拿著繩索和木棒向髏大逼近,還有幾個人給烏鴉敬酒,獰笑著:“喝吧,喝吧!”
“不!”烏鴉理智地拒絕了,然後邁開小短腿逃跑。
髏大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麵前的人一棍向他打來,他大吼一聲用爪子捏向對方的喉嚨,卻捏了一空,與此同時頭頂重重挨了一棍。若是旁人一定會立刻昏倒,但是髏大毫不在乎。當他意識到這些人不過是擁有實體的幽靈時,那些人已經一擁而上,拉扯著他的肋條想要將他推倒。髏大一聲咆哮掄起手臂,那些人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被打碎了。
獰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破碎的人形漸漸合攏,他們蜂擁上前,將繩子套在髏大頭上。髏大用手拉扯繩子,可那繩子不知為什麼,竟然拉扯不斷。幽靈們聚集在一起,喊著口號一起拽,力量越來越大,髏大爭不過他們向前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