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邪惡的聲音，白色的焰光從髏二軀體上繚繞開來，灼燒著髏二的一切。髏二渾身一顫，目光黯淡了，似乎意識已經完全喪失。他的指爪顫巍巍向前伸去，插進土裏，拉著身體向前爬。
血霧彌漫。
烏鴉人聞到了血腥的氣味。那逼近的骨架在地麵拖動著，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他想掙紮著站起來，但是無論如何用力也不管用。
“嘩啦!”
這一聲最為響亮，然後嘩啦聲便停止了。烏鴉人睜眼望去，隻見一隻白骨手掌從地裏伸了出來，從髏二的胸腔間穿過。
“是誰?”眼珠的聲音似乎有些膽怯，“你還沒死麼？”見那隻手一動不動，眼珠漸漸膽大了，它驅使著髏二撐起身體。然而那隻手掌突然牢牢地抓住了髏二的脊柱，先是向上一推，再是猛地向下一拉，竟然將胸腔骨全都卸了下來。髏二的上半身頓時散架，隻剩下光禿禿的兩條手臂夾著脖子。
髏大緩緩地破土而出，一層白色的蠟殼從他的骨骼上剝落下來。他的骨頭潔白如同新生，透著粉紅色的光澤，完整地展現在大地上，就好像新生般沒有一絲一毫裂痕。
“髏大!”眼珠哀求說，“我是你的同類，我錯了，今後會聽你的話。我需要血，救救我吧!”
髏大一把拎住他的脖子將他舉起來，直盯著他的眼睛，那隻獨眼溜溜亂轉，而那個空蕩的眼窩中已經黯淡得沒有絲毫光亮。“再叫我一聲。”髏大這樣說，直盯著那頭顱。
於是眼珠便叫：“髏大。”
那屬於髏二的嘴始終沒有動。髏大冷冷地看著那眼珠，突然拎著那兩條手臂狠狠在地上來回摔打。眼珠不停地發出哀叫，但髏大絲毫也不心軟，他捏住髏二的頭殼狠狠拍打，直到那眼珠從髏二的眼窩裏掉了出來。
“你不是髏二，也不是我的同類。”髏大冷漠地說著，抬起了腳。
“不！髏大，我們是真正的同伴，我錯了，我全告訴你。”眼珠不斷哀求道，“我是光神的一部分，我可以給你所有的力量，我是你的忠實奴仆，不要……”
髏大一腳跺下去，狠狠地踩，在地上用力地碾。淒厲的叫聲傳來，一股風從腳下狂湧出來將髏大推倒在地。髏大坐在地上，看到天空中開了一道縫隙，有刺眼的白光照射下來。一個靈魂從碎裂的貓眼石中冒了出來，那靈魂看了髏大一眼，點點頭，向天空中飄去，漸漸融化在光芒中。
然後又是一個，不斷有靈魂從貓眼石中冒出來，飄向天空。髏大默默地看著，和他們無言地告別。最終那個老者出現了，他低頭望著那碎裂的貓眼石，不住地搖頭，似乎十分悲傷。他默默地望著髏大，一言不發。天堂的光逐漸被黑暗所吞噬，但他卻遲遲不肯離去。
髏大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最後，髏大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了，雖然我一時還想不清楚，但是我會將風暴之眼帶走的。”
老者欣慰地笑了，他招招手，那破碎的貓眼石便飛了起來，直人到髏大的右眼窩中，消失在裏麵。從那一刻起，髏大突然覺得眼前的景物變得更加清晰了，再沒有一絲多餘的色彩妨礙他的視線。看到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恍如在夢中。
“髏大……髏大……”
突然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在身邊響起，髏大猛然低頭，看到髏二的頭殼在微微顫抖。他的下領一下一下地張合，真正屬於他的聲音正從口中傳出來。
“骸大……髏大……”髏二的聲音近乎哭泣，“我恨你。”
“我知道。”髏大不由自主地將他摟在懷裏，喜極而泣。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再怪髏二了，為什麼喜怒會如此無常，他自己也無法理解。
髏二啜泣著，用手臂抱緊了髏大。“我恨你，”他說，“我恨你，我妒忌你。因為你把我們丟下了，丟下了！你總是那麼不同，隻有你能說話，隻有你不怕幹渴，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我們是多麼絕望?”
“對不起。”髏大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輕輕捧著髏二的頭。
髏二的手臂卻突然掐住了髏大的脖子。
“我知道不應該，”髏二哭著說，“但是到現在我都沒法不恨你。我崇拜你，我也想變成你。為了可以看清東西，哪怕給眼睛當奴隸我也心甘情願，這些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他的手在用力，但是髏大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髏大輕聲說道：“都會過去的，我會把你的骨頭拚好，我們回去找大家，我跟你回去。”
“不是的。”髏二哭著，用他僅存的手用力扭髏大的脖子，“這是我們的宿命，我們必須自相殘殺，這是無法逃避的宿命啊!”
“你說什麼啊？放手!”髏大被他勒得有些難受。“髏二!”髏大吼叫著，用力拉扯，卻解不開髏二拚命的糾纏。
“就是這樣，搏鬥吧。不要可憐我，我們做生死鬥。”髏二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眼窩中的紅光也亮了起來。他不斷用力，將髏大的脖子勒得咯咯響。“我們是血骷髏兄弟，最親密莫過於將對方殺死在懷裏。我從前恨你，現在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