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羽皇力排眾議,采納了緯蒼然的建議,對剩餘的超過十萬的血翼民頒布了特赦令,赦免他們的叛逆之罪。接下來一係列針對等級製度的措施也陸續出台,雖然這些措施無論從擬訂還是實施方麵來說都困難重重,但羽人們仍然選擇擁護它們。也許在羽人的心目中,再也不願意看到那些血紅色的羽翼出現在藍天之上了。
血翼軍被分散編入了各城邦的武裝中。雖然他們注定不能生育後代,但在有生之年,他們仍然具備可觀的戰鬥力。這場內戰讓羽族元氣大傷,但擁有了這一大批永翔的戰士,至少在軍事上,羽人反而變得更強大了。
這一場災難暫時以這樣的方式化解,但沒有人心裏感到輕鬆。血翼之災對羽族的影響是深遠的,也許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去化解。羽族的生育能力本來就很弱,並不能像人族那樣,假如想生就可以多生。在未來的歲月裏,羽人們將不得不麵對人口銳減帶來的一係列問題。這些沉重的負累都隻能由羽族自己來承擔,而將這場災難帶給羽人們的魅族秘術師,已經銷聲匿跡了。
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藏身。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何方再次現身。
誰也不知道他們下次會帶來什麼樣的禮物。
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在這個冬季最嚴寒的那一天,雁都城被飄飛的白雪慢慢覆蓋,遠遠望去,整座城市有如籠罩在白色煙霧中的童話般的仙境。那種森林和城市一體的獨特美景,隻有在羽人的領地裏才能看得到。
傍晚時分,緯蒼然撐著傘,把君無行師徒送出了雁都城的城門。雷冰沒有來送行,自從緯翔空死後,她就一直臥病在床。對一個母親而言,無論事先做好怎樣的心理準備,喪子之痛終究是難以承受的。
“回去吧,”君無行拍拍緯蒼然的肩膀,“回去陪著雷冰,她更需要你。”
緯蒼然輕輕點了點頭。兒子死後,他似乎一下子就變得蒼老了許多,頭上也新添了許多白發。雲輕瑤一直深深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
“你覺得這場大災難一定和那個二十年前的邪魔有關嗎?”緯蒼然忽然問。
“我不能肯定,所以我才一定要去找到他,查個清楚。”君無行說,“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憂國憂民的人,也沒有什麼責任心,但我不喜歡那種天下蒼生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更何況,我也很想見識一下他的秘術究竟強大到了怎樣的地步。不找到他,我決不罷休。”
“我也非找到他不可。”雲輕瑤這時候抬起頭來,眼神裏流露出一種過去從來未曾有過的殺氣,“無論他有多強,我都一定要殺死他。”
“如果你們找到了他……就通知我一聲吧,”緯蒼然平靜地說,“我也想要會會他。”
說完這句話,緯蒼然轉過身,踩著地上的積雪慢慢走回城去。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那一幕在雲輕瑤眼中顯得格外淒涼與孤單。她想象著這對可親可敬的中年夫婦從此膝下不再有子,將這樣坐在雁都城裏那間空落落的院子裏,聽著春花秋葉和冬日的雪片兒撲簌簌墜地的聲響,在寂寞的相互守望中一天天老去,忽然又有了想哭的衝動。她最後還是極力抑製住了這樣的情緒。緯翔空去世的那一天,她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眼淚都哭幹了,剩下的隻有鮮血,隻有仇恨,隻有正義。
“走吧。”君無行說。雲輕瑤仰起頭呼哨一聲,翔從空中飛了過來,落在她的肩頭上。半年時間過去,這隻鷹已經長得很大,並且可以飛行了。雖然喙依然是歪的,頭上的肉瘤也越長越大,比尋常的雪鷹要醜陋許多,但僅存的右眼裏那淩厲尖銳的眼神,還真有一些緯翔空的影子。
師徒倆帶著鷹坐上緯蒼然安排好的馬車,車夫揚起鞭子,趕著車一路向南而去。
“老師……”雲輕瑤忽然問,“這隻是個開始,對嗎?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麵,對嗎?”
君無行思索了很久,這才緩緩地點點頭:“不錯,這隻是個開始而已。一個新的紀元已經到來了,我已經聽到了那車輪轉動的聲響,它將會碾過九州大地,把一切化為灰燼。我年輕的時候總是假扮星相師騙錢,對那些真正的星相師從來不屑一顧。現在,我真正有點兒相信星命這種東西了。有些東西的到來,就像是宿命的安排,怎麼也阻擋不住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雲輕瑤有些憂鬱地繼續問。
君無行哼了一聲,輕快地打了個響指:“不管是什麼樣的車輪,在它想要從我們的身上碾過去之前,我會先把它的輪子砸個粉碎!去他媽的!”
在車輪的吱嘎聲中,馬車在雪地上一路碾出深深的冰轍,雁都城漸漸成為一個遙遠的影子。白雪曼舞的天幕中,月亮正在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