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早在清晨,進攻就已經在頭頂上展開,那時蟬還在睡覺。這可憐的犧牲品被活活撕開,結果攻擊者與被攻擊者一起掉到地上。從那時起,我曾多次目睹同樣的屠殺。
我甚至見過蚱蜢——那高空勇士——急速追趕瘋狂飛逃的蟬,就像雀鷹在空中追捕燕子一樣。但相比之下,鳥的捕獵要略遜於昆蟲。鳥要向比自己弱小的對象進攻,而蚱蜢襲擊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巨型目標。我們用不著擔心這種不平等戰鬥的結果,蚱蜢很少失敗,她用強有力的下巴上那尖利的鉗子除去戰利品的腸子,後者沒有防禦武器,隻能叫喊和踢腿。
主要的事情是牢牢掌握戰利品,這在昏昏欲睡的黑暗中不難做到。任何蟬在睡夢中遭遇凶猛的蚱蜢,隻能悲慘地麵對死亡。這一切引發了那些夜間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從叢林中傳來的痛苦旋律,而此時林中的音樂已經停歇很長時間了。那位身著蘋果綠服裝的雌性殺手猛烈襲擊了某隻睡夢中的蟬。
房客們的菜單確定了,喂她們蟬。她們特別喜歡這種食物,在兩三個星期裏,籠子的地板成了屠宰場,撒滿了頭和空空的胸部,還有撕裂的翅膀和脫節的腿。隻有腹部幾乎完全被享用。這是精美而有吸引力的食物,肉不太多卻很好吃。事實上昆蟲在收獲中可以得到糖漿——蟬用吸管鑽洞,甜味的樹液就從嫩樹皮上流出來。可能是因為蟬的腹部太好吃了,才成為佳肴中的首選之物。
我還考慮變換菜單,供應一些甘甜的水果,如梨片,葡萄粒兒,甜瓜塊兒等,這些東西的口味很好。結果,綠蚱蜢像英國人一樣,她老練地把果醬抹在小肉塊上。這也許是為什麼在捕蟬時,她首先要拉開蟬的肉,這樣可以獲得肉和果醬的混合食品。
在這個國家裏,並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吃到蟬肉加糖的。在北方,綠蚱蜢很多,她找不到在我這裏如此強烈吸引她的菜肴,必有另外的美食來源。為了確認這點,我喂給她一種在春季和夏季都相同的金龜子。蚱蜢沒有任何猶疑,立刻就接受了這小甲蟲。除了翅、頭和腿以外,什麼也沒留下。豐滿肥胖的鰓金龜的下場也無二致,第二天,那奢侈的肉食就已經被我的屠宰幫開腸破肚,盡取精華了。
這些事例告訴我們很多知識。蚱蜢慣於食用昆蟲,特別是那些盔甲不太堅硬的昆蟲;她們顯然是食肉動物,但也並非絕對如此。有一種祈禱螳螂,除了獵物的肉以外,別的什麼都不吃。而蚱蜢屠夫能用蔬菜食品來調劑熱量過高的菜肴。在飽餐血肉之後,她吃些甜果;如果沒有更好的東西,來點兒蔬菜也行。
自相殘殺非常盛行,但我從未在蚱蜢籠中親眼看到過這種野蠻行為。然而,在祈禱螳螂中這種行為很普遍。她們用叉刺向對手,吞食自己的情人。如果有弱者死亡,生存的蚱蜢一般都能像平時捕獵那樣,成功地從屍體獲益。在缺乏食物的借口下,她們會吃掉自己死去的同伴。各種蚱蜢,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現出用受傷的同伴充饑的習性。
在其他方麵,蚱蜢在籠子裏和平相處。她們之間並未發生嚴肅的爭吵,隻有小規模的食物競爭。我放進一片梨,一隻蚱蜢立刻落在上麵。她滿心嫉妒地踢開所有試圖前來分餐美味的同伴。自私統治著每個角落。她吃飽之後,便為另一隻讓路,輪到的後者表現相同。一隻接一隻,所有動物園中的居民輪番前來。填飽肚子之後,她們用下顎抹抹腳底,再用沾了唾沫的濕腳擦亮前額和眼睛,然後掛在網籠上或躺在沙子上輕鬆地注視四周,滿心歡喜地消化食物,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時光,特別是最熱的時候瞌睡打盹。
晚上太陽落山以後,這支隊伍才變得活躍起來。9點左右躁動達到頂點。她們突然爬到圓屋頂部,又同樣迅速地降下來再爬上去。她們紛紛亂亂地爬來爬去,沿著圓形的軌道連跑帶飛,沿途不停地輕咬什麼好東西。
相對於雌性,雄性隻顧又尖又高地吱吱亂叫,用觸角到處戲弄過路的雌性。未來的母親們莊重地在周圍閑逛,把她們的佩囊半抬起來。這些激動和熱病般的興奮意味著重大的交配行為在即。如果沒有經驗,就會忽略這些情況。
這也是我特別想觀察的部分。我的願望實現了,但不完全,因為發生的時間太晚,不允許我親眼目睹婚禮最後部分。事情發生在後半夜或黎明前,我所看到的一小部分僅限於冗長的序幕。情侶們臉對臉地站著,前額幾乎碰到一起,長時間用柔弱的觸角相互感覺並鳴叫。就像兩名劍術師反複交叉沒有任何害處的鈍頭劍。一次又一次,雄性發出尖而高的鳴叫,遞出幾個彎腰劃打,然後安靜下來,也許是覺得已經大獲全勝,無須再繼續下去。11點的鍾聲在鳴響,宣言還沒有結束。困倦勝利了,我隻好十分不情願地離開那些夫婦。
第二天一大早,雌的一隻帶著掛在身下的產卵管,它看上去很不舒服地以球膽狀排列著,是乳白色的膠囊,有一粒大豌豆那麼大,可以粗略地再分成幾個卵型小囊。當她行走時,這些東西蹭在地上,被粘上的沙粒弄髒。然後這隻蚱蜢舉行一次宴會,把這些受精膠囊當作宴會的主食。她慢慢喝幹膠囊裏麵的內容後,又一口口把殼吞吃掉;她粘粘地小口反複咀嚼了很長時間,最後把所有東西一口吞下。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那乳白色的重載就消失了,被有滋有味地消費到最後一枚顆粒。
這頓令人難以置信的宴會一定非常重要。她離地球生物的習性相去這麼遠,大家可能以為她來自另外一個星球。蚱蜢是多麼獨特的種族啊,她是幹性陸地動物王國中最古老的動物之一,像蜈蚣屬和頭足綱動物一樣,她也是遠古行為方式姍姍來遲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