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曾是個什麼也不挑剔的雜食種族,它們從一切對自己大有益處的活食身上獲取物質財富。然而,如今我們看到的是怎樣一種狀況呢?每一種泥蜂都愚蠢地局限在一種一成不變的食物上;盡管幼蟲什麼都吃,可它們卻隻捕捉一種獵物。有一種泥蜂隻喜歡捉無翅螽斯,而且還必須是雌性的;有一種泥蜂隻樂意逮蟋蟀。這一種可以收下蝗蟲,但別的一概不受用;那一種則隻看好螳螂和椎頭螳螂。這樣的泥蜂認準了灰毛蟲;那樣的則認準的是尺蠖蛾的毛蟲。

我說蟲子們,你們太蠢了!你們大錯特錯了!你們不該讓祖先傳授的明智的兼收並蓄食物構成法流於廢棄。當初那些食物遺骸如今還埋在湖畔灘塗的堅硬泥沙之中!如果你們也那樣做,對你們和你們的家庭該不知有多大益處!食物來源完全可以是豐富的,這樣,有時那類一無所獲的艱難的覓食行動即可避免;不必依賴時間、地點和氣候提供的機遇,也可以把食品貯藏室裝得滿滿的。一旦無翅螽斯沒有了,可以轉而以蟋蟀為食;一旦蟋蟀找不到了,還可以捕捉蚱蜢。可你們偏不這樣,我美麗的泥蜂,真是的,你們從前並不這麼蠢呀。你們如今各自認定一種家族餐,那是因為生活在湖邊頁岩地帶的祖先沒有向你們說明真實情況。

它也許向你們傳授的是單一性食譜?那好,就算是這樣,隻當遠古時代的泥蜂還是美食藝術的新手,它隻用一種獵物作食物儲備,具體是哪一種無所謂。它的後代分成了許多群體,隨著多少世紀歲月的漫長演化,它們最終形成了有明顯區別的不同蜂種;於是各蜂種想到了在各自祖先曾經享用的食物之外,還有大量的其他食物。始祖的傳統既已失去效力,它們選擇食物時便不再有既定的指南了。因此,它們在昆蟲類野味中什麼都嚐試過,遇上什麼逮什麼。至於什麼獵物可取,完全依幼蜂的口味而定。結果,幼蜂對成蜂每次準備的食物都很滿意。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有今天的事實為證。靠我精心備製食品的小食堂裏,那幼蜂即是如此表現的。

每次嚐試都是一道新菜肴,在烹飪大師們看來都屬於重大事件。它使整個家族獲得一種難以估價的食物資源,使之因此而免遭饑荒的威脅,從而能夠在大麵積地域上繁衍生息。可以設想,如果食性單一,那麼在野味消失或者奇缺的情況下,盡管地域如此遼闊,整個家庭也無立足之地。經過長期適應,養成食用大量不同菜肴的習慣,從而形成了如今各種泥蜂總體上擁有的名目繁多的烹調術。然而具體到每種泥蜂,卻隻限於吃一種野味,除此之外的一切食物,一概不予理睬;這不是說在飯桌上,而是在狩獵地就隻認一種獵物了!經過世世代代嚐試,你們獲得了新發現,於是食物品種豐富了。為物種利益之大計,你們曾經實行過多樣化的食譜;可到頭來卻由於偏食,墮落成隻吃一種獵物。先前你們掌握的是優質擇食方法,後來卻棄優從劣成了這個樣子……哦!我的泥蜂,如果變形論真有道理,那麼其道理大概僅在於可以教人糊塗吧。

為了不致構成對你們的責罵,也為了尊重已屬常識的東西,我想說這樣的幾句話。我認為,你們今天隻獵取一種野味肉,那是因為你們從來不知道還有其他野味可吃。我認為,你們共同的始祖,你們的先行者,不管是被說成食性簡單的還是食性複雜的,它都純粹是一個空想出來的東西;這樣說是因為,假如你們與它有親緣關係的話,那麼就是嚐百味而後才使現在這每一蜂種都有了自己的菜肴,就是曾經什麼都吃過,而且胃腸還感覺良好。按照這個邏輯,你們所有種群如今就該是不偏食的消費者,就該是雜食性的進步蟲類。我還認為,變形論是無力認識你們的食性問題的。以上就是在那個舊沙丁魚罐頭盒內的小食堂所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