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天牛的出口處。他隻需用下顎銼銼屏障，用前額撞擊並把它打通就行。經常有這種情況，因為幼蟲已經在屏障上打開了窗口，天牛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出來。這位技術不佳的木匠戴著奢侈的頂飾，在夏季的炎熱到來時，通過這個窗口從黑暗中走出來。
在關心未來的事之後，輪到關心現在了。剛剛打開出口的幼蟲在走廊裏不遠的地方隱居下來，它在出口附近為自己挖了一條通道，這是我曾見過的最華麗的布置和保護最好的居室。那是一個寬敞的小屋，一個長約80～100毫米的壓扁了的橢球體。兩個交叉軸的水平方向為25～30毫米，垂直方向僅15毫米。聰明的昆蟲在考慮到居室厚度的同時，為腿的行動留出了適當空間，為將來推動路障創造方便。空間的合適程度超過了盛放木乃伊的盒子。
現在談談路障。幼蟲建築了兩道甚至三道門，把危險完全拒之門外。最外麵是一堆剁碎的木屑構成木障，內部有一個小出口，再用一整塊白堊色的凹片堵住出口。小室一般分為兩層，裏麵削出一個內箱。在複合門後，幼蟲準備蛻變。房間的牆壁被銼碎，形成一種向下的錯綜複雜的木纖維，隻要獲得柔軟的材料，就用在牆壁上，形成一整塊至少一毫米厚的絨毯。於是，整個房間鋪墊了細小的天鵝絨毛，這是通過艱苦的蠕行為細小的蛹準備的精巧的防護體。
讓我們回過頭來瞧瞧布置中最神奇的部分，就是礦井口或人口的內門。這是一隻白色的橢圓頭蓋骨樣的杯子，硬度與粉筆相似，內部平滑，也多少有點像橡實杯。這個結瘤看上去是個小白麵團，堅固的外表麵上有細小的突起，因為昆蟲到不了那裏，所以沒把它們去掉，昆蟲僅把能接觸到的內表麵剖光。那個奇特的蓋子是天牛布置的第一件物品，它是什麼材料做的？它像石灰石那樣硬，那樣易碎，在冷硝酸中可以溶解，生成少量氣泡。溶解的過程很慢，一小塊碎片就要兒小時。整個物質都能被溶解，隻剩少量黃色的聚集物，似乎是有機物。當我加熱這片創口時，它就會變黑，證明是由有機膠黏合的礦物質。如果加入草酸氨，溶液就變渾濁，有許多白色沉澱物。這些跡象說明裏麵有碳酸鈣。我試圖尋找尿酸氨，希望在變化的各個階段重複出現這種產品。但是沒有發現。我找不到骨螺紫（一種有機染料）的蹤跡。所以，這蓋子僅由石灰鈣和有機黏合劑構成，毫無疑問有蛋白質性質，它使蓋子呈白色糨糊狀。
如果我的條件稍好一些，就應該能發現蠕蟲的哪個器官生產了那堅如磐石的住所。我相信，胃和乳糜心室是供應白堊粉的地方。不論是原生態物質還是衍生的尿酸氨，在胃裏都是與食物分開的。當幼蟲期行將結束時，胃從所有異物中把它提煉出來，保存著並預備好，直到把它吐出來的那一天。這個軟石工廠並不令我驚奇，生產者在經曆自身變化的同時，進行著各種化工生產。某些脂甲蟲把產品放在尿酸氨中，成為阻礙有機體蛻變的障礙。泥蜂、幹泥蜂和土蜂用它生產粉飾繭絲的蟲漆。進一步的研究肯定還會增加這個生產器官產品的總數。
出口準備好了，小室也裝飾了地毯，並把三折籬笆屏障關好之後，勤勞的蠕蟲就萬事大吉了。它把工具放在一邊，脫下表皮變成若蟲，一隻蛹，就像一個虛弱的人。它在繈褓中柔弱地躺著，頭總是向著大門。從外觀看，這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細節；但這是實際發生的一切。在長長的小室中以這種或那種姿勢躺著，對柔軟的蛹來說有很大不同。蛹可以在狹窄的寄宿處很容易地轉動，隨意擺放自己，未來的天牛則沒有這樣的待遇，天牛被束縛在僵硬的角甲裏，不能向兩邊轉身，甚至不能彎腰；所以，通道的門必須在他的前方，否則他就會死在這個棺材裏。要是幼蟲忘記了這小小的規則，變成蛹睡覺時把頭對準小室的末端，那天牛就注定要遭難了，搖籃變成了絕望的地牢。
然而，對危險的擔心是多餘的。天牛幼蟲對於未來的事物具有出類拔萃的認識，它根本不可能忽視把頭對著門的規則。在晚春時節，天牛正處於最強壯的階段，夢想著享受陽光和對光明的慶典。當他想要從隧道裏出來時，會在麵前發現什麼呢？一堆用爪很容易推開的銼屑，然後是一個石頭蓋，他甚至可以整塊掀起這個石頭蓋而用不著把它弄碎。天牛用前額拱幾下，腿蹬一蹬，就可以把石頭蓋從框架上弄下來。事實上，我發現那蓋子在被遺棄的小室上幾乎原封未動。最後是第二層碎木屑，像第一層一樣容易散去。現在道路暢通了，天牛隻需沿著寬敞的前廳走就行了，他可以準確地到達出口。要是窗戶沒有開，他隻要咬通薄薄的屏障就大功告成，這事易如反掌。當天牛終於麵對外麵的大千世界時，他長長的觸角會由於激動而彎曲下來。
我們從成年天牛那裏能學些什麼？什麼也學不到，倒是從它的幼蟲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幼蟲的感覺器官那麼貧乏，卻用預見能力給我們提供了大量的思考材料。它知道未來的甲蟲不能靠自己在橡木中打通道路，就考慮親自為他打通一條，盡管會麵臨危險；它知道成年天牛有僵硬的鎧甲，在橡木隧道中無法轉身，就小心地把自己若蟲的睡姿定為頭朝大門；它知道蛹的肉體很柔軟，就把臥室用天鵝絨地毯裝飾起來；它知道在緩慢的蛻變中敵人很容易進入小室，就建立了防護堤抗擊進攻；它還在胃裏貯存了鈣糊。幼蟲對未來有明確的先見之明，準確地說，它的行為就像它是先知似的。它是在什麼地方獲知行為目的的？當然不是從感覺經驗。它對外部世界知道些什麼？讓我們再說一遍，像一節腸子所能知道的一樣多。這毫無知覺的生物真是不可思議！我為聰明的邏輯學家感到惋惜，把它想象成一個能嗅出玫瑰味的雕像，還不如想象它具有某些本能。他很快就會認識到，除了感覺印象以外，動物，也包括人，有許多心理資源和某些先天的還沒有被認識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