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喜歡在幾個樹枝組成的樹杈上搭窩，更擅長從附近搜集種類繁多的建材，什麼破布、紙片、線頭、毛發、幹草、樹皮啦，它一概不放過。它把這些東西統統黏和連接在一起，將巢編成一個大圓球，然後在旁邊開一個小口。因為巢很大，因此巢頂建得特別厚，它像屋簷一樣能防風避雨。整座雀巢雖然做工粗糙，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品位可言，但這樣的一個巢要度過一個季節還是綽綽有餘的。如果沒有現成的空樹洞可用，它隻好以這種方式築巢了，但現在，對麻雀來說，這種築巢方式顯然既費時費料又費力，也就不常用了。
我家房子周圍有兩棵梧桐樹，枝葉繁密，罩滿了整個屋頂，天氣溫暖的時候，來這兒覓食的麻雀絡繹不絕。這樣的綠樹照理說應該是它們建巢的首選位置。在這裏，麻雀們盡情享受著豐盛的食物——偷吃我的櫻桃和豌豆，同時這裏也是外出覓食的麻雀們的歇腳地。成年鳥兒飛到這裏，滿載而歸看望剛剛出巢的下一代，叮囑粗心大意的小鳥，鼓勵膽小文靜的雛鳥，從早到晚，屋頂與梧桐樹上的鳥兒來來往往，源源不斷。盡管這裏熱鬧非凡，但在過去的十二年中，我隻見過一次麻雀將巢建在梧桐樹的樹枝上。可能它們也曾經把巢建在梧桐樹頂，但巢的效果不甚滿意，便放棄了。從那以後，我再也看不到樹頂上搖晃著的圓球狀雀巢了。顯然，它們已轉而鍾愛那些穩固的屋簷了。
至此，我們已對麻雀早期的建築技藝有所了解了，下麵讓我們來討論一下燕子的情況。有兩種燕子經常光顧我家，一種是窗燕，另一種是煙囪燕。這兩種燕子的名字都不那麼雅致，但卻是它們的學名，前者喜歡把巢建在城裏，後者則把巢建在鄉下。窗戶和煙囪這兩個詞有著特定的含義，但由於未得到證實而經常與事實相矛盾，為了清楚起見，根據我的理解和觀察，我傾向於把前者稱為牆燕，後者稱為家燕。牆燕與家燕的巢形狀差別很大。牆燕的巢是圓球狀，裏麵十分寬大。而家燕的巢呈杯狀，開口很大。
牆燕比家燕少見，它很少將巢建在室內。它的巢址一般選在屋外位置很高的地方，這樣能很好地避開敵人的視線，更重要的是築巢的位置必須能避雨，因為牆燕的巢也是泥做的，和幹泥蜂的巢一樣怕潮怕濕。因此，它經常選擇屋外的屋簷下或走廊裏做巢。每年春天都有牆燕光顧我家。難道是我家的屋子能取悅於它？啊，我想起來了！我家屋子南麵朝陽的屋頂上有一個飛簷，飛簷由半圓形的瓦片築成，既能避雨，又可以享受到陽光的照射，而且空間很大，足夠牆燕繁殖哺育後代。像這樣一處穩固安全的地點當然是牆燕的最佳選擇了。總之，一堵牆，一個防雨的棚簷，便是牆燕鍾愛的居住地。
懸崖峭壁可以說是一堵天然自成的牆，隻要峭壁上有凸物能形成一個庇簷，牆燕也會把它視作人類房屋的屋簷，欣然前往定居。實際上，鳥類學家們早就發現，在渺無人煙的山區的峭壁上也居住著許多牆燕。
我的住地附近有一片山脈，整座山脈的地貌結構極為奇特。山峰是如此的陡峭，以至於在接近山頂處，人幾乎無法直立。唯一可通向山頂的通路都需四肢著地爬行上山。當你站在懸崖之下，隻覺得懸壁上的鋸形冠狀岩層層壓頂而來，當地人稱這種石壁為巨牆。有一天，我正在山腳下采集植物，忽然發現一群鳥兒在巨牆邊盤旋，它們飛翔時優雅的姿態，純白色的腹部以及它們緊貼懸崖壁而建的巢無不在提醒我，它們，就是牆燕！我忽然意識到，在沒有人煙，更沒有屋簷的山區，這種鳥還可以在峭壁上安家。顯然早在人類石器時代之前，它們就會在懸崖峭壁上築巢了。
和牆燕相比，家燕就比較挑剔了。可能是比較怕冷，也可能是對人類的好客寄予過多的希望和信心，家燕喜歡把巢建在人類家裏。按說陽台或窗台足以滿足它們的居住需求了，可它卻喜歡在小屋子、閣樓之類既安全又沒人打擾的房間裏築巢。它甚至喜歡與人類同居一室。家燕可不像幹泥蜂那樣害羞，隻把巢建在廚房和一些黑暗的角落，它更喜歡將巢建在畫室、書房、臥室及一些幹淨、美觀、易於出人的房間裏。
每年春天，我都愉快地將我的溫棚、亭閣、木屋及其他外室讓給家燕，但這些根本滿足不了它們的雄心壯誌。它們想侵占我的書房！有一次，它們竟想把巢建在我的窗簾盒上；還有一次，它們把巢建在了我的窗戶框上。不得已，我與它們展開了一番較量，它們一打完地基，我立即將它拆除。其實，把巢建在窗戶框上是根本不可能的，窗戶要經常開關，既不穩定，也很危險，隨時都有鳥飛蛋打的可能，而將巢建在窗簾盒上就更可怕了，燕巢是泥巴做的，本來已經夠髒了，再加上雛鳥出生後會增加許多排泄物……後果不堪設想！但不論我如何阻止，都無法打消它們的念頭，最後百般無奈之下，我隻好將窗戶關死，亦不敢經常開窗，生怕它們會卷土重來。
實踐告訴我，如果我繼續對家燕那麼客氣的話，我將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如果我不小心將一本珍貴的書或是一幅展開的畫遺忘在桌麵上，家燕飛過時一定毫不客氣地甩點兒泥巴在上麵。迫不得已，我決定堅決抵製它在我的書房裏築巢。
但有一次，我卻被家燕欺騙了。它把巢築在天花板的一個角落裏，下麵是我的一張大理石桌子，上麵放著一些我經常查閱的書籍，由於預感到不妙，我把這些參考書全部搬走了。在鳥蛋尚未孵化之前，我還能與它們和平共處。但幼鳥出生以後，一切都改變了。幼鳥的胃口極大，很多東西未經消化就被排泄出體外。這樣一來，我的書桌上到處是排泄物！幸虧我事先把書搬開，要不可就慘了！
從此之後，不管我每天多麼認真地打掃書房，書房裏總是塵土飛揚。可以說，我都成了燕子的奴隸了。無奈，每天晚上我都得把房間緊閉起來，讓雄燕與雌燕在外麵過夜，讓幼鳥留在書房裏休息。可是，每天早晨，兩隻成年燕便緊貼著窗戶，痛苦地拍打著。我滿含睡意地爬起來，開窗讓它們進來。不行，我再也不能讓燕子在家裏做窩，不能讓我的憐憫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