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燕這麼喜歡和人類居住在一起，真無愧於“家燕”的稱號。從這種意義上講，家燕就像是昆蟲類的幹泥蜂，喜歡和人類湊熱鬧。對於它們，我還有些疑問：在人類尚無房屋居住之前，它們在哪裏棲息呢？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家燕把巢建在人類居室之外的什麼地方。我也曾查閱過一些書和資料，但這些書的作者似乎也沒弄清楚這個問題，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提到過燕子會在人類居室之外的其他地方築巢，是不是因為長時間地享受人類居室的舒適已使燕子忘記了自己最初的建築技能了呢？
我覺得動物不會將祖輩的習性忘得如此幹淨，必要時，它們肯定會表現出祖輩們的習性和技能。其實，現在肯定還有一些燕子生活在渺無人煙的地區，就像它們的祖先一樣過著鮮為人知的生活。雖然僅憑觀察不能了解有關燕子選址築巢的情況，但推理分析可以彌補這一缺陷，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推理分析找出燕子可能築巢的場所。我們的居室對於燕子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呢？其實隻不過是避雨禦寒罷了，因為它的泥巢極易被寒風雨水所損壞，而自然界的洞穴、不規則的岩石也可以同樣起到保護作用，盡管不夠理想，但有總比沒有好。毫無疑問，在人類沒有建造房子之前，燕子肯定也會在這些地方築巢。但隨著年代的更替，逐漸地，人們的居住地由岩洞轉向茅屋，由茅屋轉向木屋，又由木屋轉向磚房。燕子也就隨著時代的進步而不斷改進生存環境，最終隨著人類走進了現代居室。
說到這，我就要結束關於鳥類的題外討論了。其實我分析鳥類的建築也是為了幫助分析幹泥蜂的築巢習性。任何喜歡在人類家中定居的動物在人類沒有房子之前都應該具備獨立的築巢能力，這一點是肯定的，它們無須依附於人類的居所就可以施展這種本領，而且這種本領也應當能延續給它們的後代。牆燕和麻雀都已對此做出了證明，家燕也有類似的傾向。然而，頑固的幹泥蜂卻始終不肯泄露自己原先的生活習慣。因此，對我而言，它仍然是一個懸而未解的問題。
我第一次提出“沒有房子前，幹泥蜂究竟把家安在哪兒？”的問題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對我來說，這仍是一個謎。在人們居室之外，根本找不到幹泥蜂蜂巢的任何足跡。這個問題這麼棘手，又沒有任何可觀察的線索，無奈中，我又想到了推理分析，按照我的分析，它們也需要有天然而成的遮風避雨場所，所以我堅持不懈地在山洞，岩石下尋找它們的蹤跡，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努力一無所獲。但我堅信我的推論，這種信念支撐著我堅持不懈地做著似乎無謂的調查，直到最後，我的努力終於得到回報。
我家附近有一個采石場，那裏有許多石塊，還有堆積了幾個世紀的石堆。這些石堆是田鼠的居住地，裏麵還夾雜著田鼠隨手扔掉的幹草、杏樹枝、橄欖核以及吃剩的蝸牛殼。石蜂、泥蜂和各種蜜蜂都喜歡從這些空殼中挑選合適的棲息地，然後把巢建在其中。為了了解這些黃蜂和蜜蜂的築巢情況，我每年都要將石頭翻動幾遍，有幾次，我居然有幸在那裏發現了幹泥蜂的巢。
我在石堆深處找到了兩個幾乎和人的兩個拳頭一般大小的蜂巢，另外還有一個蜂巢緊附在大塊平滑石塊的底麵上，石塊與地麵構成一定的角度，形成一把天然的遮陽傘。這三個蜂巢的材質都是黏土，而蜂巢外的泥殼也都和我屋子裏的幹泥蜂巢一樣。盡管它們居住的環境要比人類的家險惡得多，但蜂巢的結構卻和建在煙國裏的蜂巢結構沒什麼差別。這個發現至少證明了一點：在我所在的地區，幹泥蜂有將巢築於野外的可能性，因此，它在成為人類居室的常客之前，應該是住在石堆裏的。
我還發現了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這三個蜂巢都處於一種令人擔憂的境地。由於潮濕的緣故，蜂巢的泥土已經發軟，不能支撐太久，蜂室已經裂開，裏麵的蜂蛹隻剩下那身亮澤透明像“洋蔥皮”一樣的外殼了。顯然，幼蜂早就不見了，但是這三個蜂巢看上去並不像是老蜂巢，因為蜂門還緊閉著，而且蜂巢裂開的位置也很奇怪，即便是逃亡，它們也用不著這般費勁地將蜂巢撕開。可見，這些蜂巢可能是上個夏季留下的，蜂巢遭破壞往往是由於蜂巢的位置選擇不當引起的。盡管外麵有保護層，有石板擋著，但雨水還是可以從石縫中滲進去，潮氣濕氣也能軟化蜂巢。如果遇到下雪天，情況就會更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蜂巢四分五裂，以致蜂蛹暴露在外麵，使得田鼠有了可乘之機，得不到保護的幼蜂可能就此喪身為由鼠的腹中之物。
看到這些蜂巢廢墟，我不禁想問：幹泥蜂這種原始的建築工藝能適合本地的環境嗎？當幹泥蜂把巢建在石塊上時，它考慮過整個家庭生活所必要的安全條件嗎？從幹泥蜂的選址，築巢結構及巢被損壞的狀態看，它們的工藝水平並不高，至少，它們在築巢時沒有考慮到本地的氣候特點。如此看來，能否說明幹泥蜂是一種來自於熱帶地區的“陌生蜂”？因為熱帶地區並沒有過多的雨的侵襲，更沒有雪的肆虐，所以它們的建巢技術裏從來就沒有過多地考慮過防雨或防雪。
在我的想象中，幹泥蜂應該是來自非洲，很久以前，它就開始逐漸往北遷移，經過西班牙和意大利最後到了滿是橄欖樹的法國。實際上，據說非洲的幹泥蜂喜歡在石頭下築巢，但我覺得，如果它們發現人類的居所既安靜又安全的話，它們也會喜歡和人類做伴。聽說它們在馬來的親戚就喜歡在人類家中定居。它們的習性和我們家中的幹泥蜂一樣，都喜歡在窗簾之類不穩定的東西上築巢。而且全世界的幹泥蜂都一樣喜歡吃蜘蛛，喜歡選擇人類的住所定居。如果我住在馬來，肯定少不了要去翻翻那裏的石堆，我想在那裏肯定也會發現同樣的現象：石板下有它們那原始建築風格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