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格道克蠍子——子女(3 / 3)

我不能不感到驚奇:蠍子竟有類似於我們的懷孕過程,並以此開始它的種族繁衍。在遙遠的石炭紀時代,當第一隻蠍子出現時,就已經為生孩子做好了細致的準備。卵是長眠的種子,當它已被爬行動物、被魚以及後來被鳥和幾乎所有昆蟲所擁有時,它便與一種無限微妙的有機體同時存在著了,這種有機體使更高級些的動物開始了胎生(形式)。胚芽的發育成熟於是不在外部、在各種事物間的爭鬥的威脅中進行,而是在母親的子宮中進行並完成了。

生命的進程不是漸進式的,不是從“中”到“良”,從“良”到“優”;它們跳躍式地前進,時而進步,時而退步。海洋有它的節奏性的潮起潮落。生命是另一種海洋,它比由水構成的海洋更加深不可測,它同樣有著潮起潮落。它將掀起另一個浪潮嗎?誰能說是?誰能說不是呢?

假如綿羊並不幫著小羊叼破身上的胎膜,把它吞吃了,小羊羔可能永遠無法從繈褓中解脫出來。同樣,小蠍子也需要媽媽的幫助。我看到一些被小棍戳破了的蠍子卵,小蠍子隻能無助地在破了的卵囊裏蠕動,無法使自己自由。它需要媽媽的牙齒幫它完全解脫出來。我懷疑小蠍子是否在撕裂薄膜的過程中出過力。它的軟弱使它無力對付另一種軟東西——出生時候的卵囊,盡管這東西纖弱得就像洋蔥皮內側的膜。

小雞的嘴尖兒有一種臨時性的硬皮,可像鶴嘴錮一樣幫助小雞啄破蛋殼。小蠍子卻壓縮成稻粒大小,盡量少占地方,它隻能無力地等待外援。媽媽不得不把一切都包辦了。她要把分娩時的所有附屬物都打掃幹淨,也包括那些產不出小蠍子的空卵。現在沒有什麼無用的殘留物了,所有的東西都回到蠍子媽媽的胃裏去了,她的“產床”已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就這樣,我們看到了完全幹淨,徹底自由的小蠍子。它們是白色的。小隆格道克蠍子從頭到尾長9毫米;小黑蠍子長4毫米。給它們清洗完,它們就一個一個地往媽媽背上爬,不慌不忙地沿著媽媽的螯足往上攀登,蠍子媽媽則把螯足平伸在地上,為的是讓孩子們容易升到高處。小蠍子們一隻一隻胡亂地挨擠在一起,在媽媽背上形成一張綿延不斷的床單。在小小螯足的幫助下,它們穩穩地固定在那裏。我發現,要想用駝毛筆的尖兒把它們掃下來而又不傷害它們是挺困難的。眼下,這母蠍子就跟披著馬鞍子的駿馬似的(其實她既不是駿馬也沒有累贅的馬鞍子),這正是做實驗的好時候。母蠍子很樂意讓她的孩子聚集起來,形成一個白紗鬥篷,這是值得注意的奇觀。假如我用稻草挨得很近地去威脅她的子女,她馬上就會憤怒地抬起兩隻螯足,要不是為了孩子她很少采用這種防範姿態。兩隻“拳頭”舉起來好像要出拳擊打,鉗夾大張著,準備戳和擋。尾巴極少揮動,它的突然鬆動引起的脊椎振動,可能會把馱在背上的一些小寶寶掉到地上去,所以隻用“拳頭”勇敢地、突然地、莊嚴地威嚇威嚇就足夠了。

我被好奇心驅使著,沒去理會她的威嚇。我撥掉一隻小蠍子,把它放到媽媽對麵,距媽媽約有一指寬的距離。蠍子媽媽似乎並沒有把這當回事:她一動不動,還是一動不動。輕輕摔一跤有什麼關係呢?摔下去的孩子可以自己對付這事。它打手勢,挪過來挪過去;然後,發現媽媽的一隻螯足正在它可以夠著的範圍之內,它靈活地爬上去,加入到它的兄弟姐妹之中。它又在“馬鞍”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過比起狼蛛兒子來,它的靈活性還差得遠,狼蛛兒子是專業騎手,精通於在“馬背”上玩“撐杆跳”。我又進行了更大規模的實驗。這次,我掃下來一堆小蠍子;沒讓它們散得太遠。它們遲疑著呆了片刻。當這些小鬼們沒頭沒腦地走來走去的時候,蠍子媽媽終於對事態感到吃驚了。她的兩條胳膊——我是說帶著螯鉗的螯足——圍成個半圓,把沙子耙拉過來,好讓那些逃跑的孩子回到自己身邊。她幹得很拙劣,總是笨手笨腳地碰著孩子。母雞是輕柔地咯咯叫著,把小雞招回到圍欄裏;母蠍子卻是耙拉著把她的孩子掃攏來。不過所有的孩子都安然無恙。它們一碰到媽媽就往上攀爬,同背上的那群孩子擠在一起。

別的媽媽生的蠍子也能被它們接納。假如我用駝毛“掃把”把一個媽媽的孩子掃下來一些,並把它們放在另一個媽媽夠得著的地方,這個媽媽會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把它們耙拉過來,溫存地讓它們爬到自己的背上去,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有人會說,她收養了它們,這種措辭有點過分。她這麼做跟收養無關。我們不過是又看到一種和狼蛛一樣瞎的動物,狼蛛就無法把自己的孩子同別人的孩子區別開來,因此她歡迎所有圍著她的腿打轉的小狼蛛。

我以為蠍子姆媽也同狼蛛媽媽一樣,會離開家去旅行,馱著滿後背的孩子在石南叢生的荒地上急匆匆地穿過。其實卻不然。蠍子根本不懂得這種轉移。一旦她做了母親,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離開家,甚至在晚上,當別的蠍子都外出嬉戲時,她也不出門。她把自己關在“小屋”裏,也不用為吃的發愁,時刻監護著她孩子的成長。

實際上,這些脆弱的小家夥還得經受一次嚴峻考驗:像有人說的那樣,它們必須經曆第二次誕生。它們一動不動,為這第二次降生作準備,體內正在經曆著類似於幼蟲變成成蟲的變化過程。盡管這些小東西有著蠍子的外貌,但是特征很不明顯,看起來總像隔著一層霧似的。有人覺得它們就像穿著件兒童罩衣,它們必須脫掉罩衣才能長大並顯出清晰的輪廓。

為了完成這個過程,它們得在媽媽背上一動不動地呆一個星期。然後,表皮開始脫落,我不知道使用蛻皮這個詞是否合適,因為它和後來那種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的真正的蛻皮很不一樣。後來的那種蛻皮都是皮從胸部裂開;蠍子從這條裂縫中鑽出來,拋下一個幹巴沒用的蠍子形狀的空殼,就像個模子,和它裏麵動物的輪廓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