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時已近夜晚,我試圖先整理下思緒,也許我應該搪塞住朱蒂斯,先把海維帶回自己身邊,想想還是不行,不論怎麼做,最至關重要的還是見到智仁,我有許多的迷惑需要他來解答。卻不想有人早已等在那裏。
我住的旅館不算偏僻,但晚上也沒有什麼人,他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的很長。他看著我走近,很專注卻有些神遊,像是透過我落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回憶裏。
我走到他麵前,不知是該喚他智仁還是埃德蒙,於是沉默。
他伸出手,替我把淩亂的發絲撥順到耳後,一切的動作那樣自然,好像不曾有兩年的分離,也不曾有謊言和欺瞞,更不曾有某個女人的存在。
我們都在沉默,我不忍心打破此時的寧靜,不論下一刻會如何,但這一刻,我珍惜這樣的時光。然後他開口了,“雖然看見你覺得難受,但我認為自己還是有必要來一趟。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有一個女孩子。”
他的眼神飄遠,似乎帶著迷茫,“她穿著白色連衣裙,一頭黑瀑布般的長發,隻有十歲大的樣子,瓷娃娃一樣站在那裏微笑,離我很遠很遠。”
“然後場景換了,她長大了一點,十三四歲的模樣,潔白的病房,病床上擁在被子裏,臉上泛著紅暈,笑得羞澀而靦腆。”
“後來場景又換了,她又長大了點,十七八歲的樣子,縮在我的懷裏無聲哭泣,讓人十分憐惜,舍不得讓她傷心。又後來我帶她去看過潮漲,看過日落東升,我能記得她每一朵喘息,每一絲笑容。”
他看著我,目光帶著深意,“我知道,她不會是朱蒂斯。”
他握住我肩膀,拉出我們的距離,盯住我,“你告訴我,她到底是誰?”
並沒有過多的震蕩,其實我已經模糊的猜測到我的悲哀。伸出手,讓他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你還記得這個嗎?”
他不答。我又拎出領口裏原本屬於他的另一枚,“那這個呢?”
他眼裏閃過疑雲。
我直視他的眼,“如果我告訴你,她是你的妻子,是你兒子的生母。你會怎麼樣?”
“不可能!”他斷然否定,“我隻有一個妻子,她是朱蒂斯,也是威廉的母親。”
“是誰告訴你的?他在說謊!”
他看著我,平靜道:“人人都這麼說。兩年前的冬天我失去了記憶,爺爺和周圍所有人都這麼告訴我的。朱蒂斯的一切我的確都很喜歡,她說話的表情,低頭的樣子,一切喜好,我自然而然認為她是我愛的女人。也許有時會有疑惑,比如我不喜歡紅玫瑰,也不喜歡她的頭發。直到昨日清晨,我在那裏看到了你,我明明不記得見過你,你卻讓我覺得很難受,確切的說是頭痛。我沒有過這個毛病。晚上我就做了夢。”
他望著我,眼神深邃,直刺入我心房最柔軟的角落,沙啞道:“我好像犯了一個錯。”
我已經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如果這是真的,他是在冬天失去記憶,那為何兩年前他瞞著我們回去英國,那時是八月,他並有失憶,他完全沒有必要隱瞞。那時他瞞著我們回去英國,是為了什麼呢?但若說這是一個謊言,那他之前所做的、說的都是假的,那現在又一次的謊言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