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銜怨(2 / 3)

她在心裏負氣地想著,情緒就像大海裏的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她回想她和林立在臨安說的話,她的堅持,她想著他肯定應該明白的,再說了,如果真要和婆婆爭什麼,她還是先不要吭聲好,等婆婆先動刀劍,到時候她才應付,顯得楚楚可憐的樣子,林立也會站在她這邊幫助他,所以現在沒必要咄咄逼人的威脅自己老公,態度強硬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婆婆既然要作惡婆婆,就讓她去做好了,她就扮演軟弱的受氣小媳婦,希望得到老公的愛護。

所以悅欣的心境平和下來,就像一池渾濁的水重新變得澄明。她看了林立一眼,微微笑一笑,原本打算聲色俱厲地告訴他,她是一定要在房產證上寫她的名字的,現在卻笑著,溫柔文靜地看著他,林立走過來,對她道:“老婆,怎麼了?”悅欣笑了笑,倚在他懷裏靠了一會兒,小綿羊似的說道:“媽找你說話,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冷啊,沒你我睡不著,我等你。”

林立心裏一陣溫暖,想她這麼親近他,他媽在火車站外麵不客氣的對她說了這麼多,她竟然沒有當他麵說他媽一句壞話,林立的心裏自然是感激的,對悅欣也是欣賞的,所以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道:“我盡快回來。”

林立走出房子,隨手把房門關上,走到他爸媽隔壁的房間,他爸媽果然不會用那房卡,兩個老人站在外麵在小聲說著什麼,看到林立來了,便噤了聲。林立笑了笑,接過他老娘手上遞過來的房卡,笑著開了房門,三個人進去了。

老太太把行李放在地上,對林立說道:“兒啊,媽要和你講清楚一件事情。”林立就說好,心裏也知道多半是怎麼一回事。老頭子坐在一旁打開電視機看新聞,對他說道:“林立,國家說物價又要漲啊,你說會不會漲”老頭子最喜歡和別人討論國家大事,誰不關心老百姓,他都很憤怒。林立就說道:“爸,是的,現在油價也上漲了。”

老頭子正要感歎幾句,他老伴“啪”的把電視關了,老頭子愣了,對她說道:“你怎麼電視也不讓我看?”老太太說道:“有正事呢,和兒子說正事,那油價物價與你有什麼關係,那國家大事與你有什麼關係,不要一天到晚就關心國家大事!”

老頭子很生氣,可是看到老伴那白發蒼蒼的樣子,想著她現在是乳腺癌手術後,也就不再和她計較了。自從她做完手術出院後,他就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和她吵架了,凡是和她講不通的,他都不開口了,這也是他現在為什麼一天到晚在外麵的緣故,回家受她的氣,還不能和她吵,又沒有共同語言,她一天到晚隻念著遠在上海的兒子啊,除了兒子任何其它興趣也沒有,老頭子和她呆著太無聊,所以一天到晚在外麵,能不早回來就絕對不早回來。

老頭子對她道:“行,你和兒子說正事,我不看電視。”他走到一旁,遠遠地坐著,倒了一杯熱水泡了茶自己慢慢喝,直接裝聾作啞算了。

老太太看了兒子一眼,林立坐在一把椅子上,兩隻大手疲倦地擱在膝蓋上,他低著頭,想著一會又怎麼說啊,要如何處理這次的事情,他想著如果自己有本事多賺點錢,買房不用老人的錢該多好,現在要用老人的錢他除了良心上的不安,還要麵對這許多麻煩,比如房產證上的名字,於他而言,寫誰都無所謂。

老太太盯著兒子看,看他一直不抬頭,就知道她猜得不錯,她對林立說道:“兒啊,媽叫你過來,就問你一件事情,我們還要付多少首付?”林立隻得抬頭來,對老人說道:“除掉上次的五萬定金,那麼我們再付十萬就行了。”

老太太點點頭,對他說道:“媽今天帶了這麼多錢過來了,一會付首付,你們不用花錢了。”林立就點點頭沉默了,對爸媽說謝謝實在太客氣了,他不太好意思,隻覺自己不是男人。按理說,這個年紀,應該是他孝順老人的時候,他卻因為能力不夠,不得不啃老。

老太太見他不說話,隻得又再次說道:“那一會去簽購房合同,合同上寫誰的名字?”林立愣了一下,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想著爸媽也有道理,他們辛苦存了一輩子的錢,如今他要買房,老人全拿出來了,而且不但首付,裝修貸款他們全包,他怎麼好意思不寫他們的名字,再說他從小到大,在他母親嘴裏,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林立啊,等你大了,爸媽就在濟南買一棟房子,我們全家住到濟南去。”

到濟南買房子,一家人成為山東省會的城裏人,是他爸媽一輩子的心願。老人一直為這個目標奮鬥著,奮鬥了一輩子,到了老年,兩個人一個七十一個六十,終於算是達成了心願,你現在說不要寫老人的名字,好像說不過去。

林立隻得笑了笑,說道:“媽,你看著辦吧,你想寫誰的名字就寫誰的名字。”老太太笑了笑,這話聽得舒心,林立瞅著老人,他媽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就好像瞬間被熨鬥燙平了。她瞅了老伴一眼,對林立說道:“你爸啊,當初如果不是你爺爺是地主,成份不好,他也早升到上頭去了,我們也不會在鄉下呆一輩子,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總算在濟南買了房子,在濟南安了家,以後你七叔六叔,我們都可以去串串門,以前我們在鄉下,坐車都要兩三個小時,隔得遠,你爸七兄弟見不到——你爸七兄弟,去上海的去上海,在徐州的在徐州,在濟南的在濟南,以前啊,隻有他混得不好,現在好了,在濟南買了房,也算和兄弟們一樣了。”

老頭子聽到這裏,有點坐不住了,覺得應該表白自己的真實看法,不能被老伴代表了,認真對她道:“我可寧願住在鄉下,這城裏有什麼好,空氣不好,環境又不好,再加上人又多,我在鄉下種點地,養點花草,日子不知道過得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