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十愧疚
一八八年,山東萊蕪山區,隆冬一日晚,一輛長途公車於起伏不平之行駛,搖晃其身駛入終點站,雪後滑,車誤點至站時,已夜幕降臨。車門開,一身材高大之中年男子手提大包隨眾乘客下車,其向兩側張望,欲尋馬車以雇之。
此男姓薑明,峪村人氏,乃萊蕪市法院之法官也,其聞母病重之訊,急家探視。其尚行十餘裏山至家,夜幕下,無車可雇,其不得而已欲入車站候車室過夜,待日天明行之。朦朧月下,忽見一身著破皮襖之老車夫趕馬車而來,薑細視之,大為震驚,籲!此乃許大伯?然也!兩年未見,其顯老矣,發白,背駝腰彎,飽經風霜之臉又添諸多皺紋,雙目仍炯然,其嘴唇禁閉,眉頭緊鎖,表情沉,趕車奔薑明而來。
薑明見許大伯,心慌意亂,十八年前之一幕閃出:十八年前,十四歲之薑明與許大伯之長子藤兒乃夥伴也,藤兒比薑明大一歲,兩家又鄰,兄弟倆形不離,感情篤。
中秋一日午後,薑與藤兒提籃至村外山溝摘野酸棗。薑明柳條籃,藤兒所籃乃竹籃也。酸棗滿籃,二人於崎嶇之溝側小滿載而歸,於此高興之時,薑明不慎,腳滑,滾入山溝之激內,藤兒見之,棄竹籃,驚呼跳入激救之,藤兒數將薑托出水麵,薑拚死爬上岸,然藤兒筋疲力盡,沉入水內。薑見狀,疾呼來人救命,村內眾人聞聲趕至,藤兒已溺亡,激衝至下遊。天黑時眾人尋得其屍,許大伯與大娘抱藤兒之屍嚎啕不止,薑恐呆,當眾人問時,其不敢實言,竟言藤兒掉入水內,其一手抓住岸邊草叢,另一手藤兒,然無,藤兒隨去矣。
此事無人實情,唯薑藤兒為救其而亡也,其瞞此已十八年,未向眾鄰言實情,其父母亦不也。愧疚之情如重石壓心,薑之:若藤兒不因救吾而亡;若許大伯之子繩兒不因犯法而入獄,何其樂哉!薑不敢之,將目縮,欲轉身佯未見之,然晚矣,老人趕車已至,於其後而仰麵曰:“同,請上車!”薑心顫之,咦!喚吾同何意也?莫非許大伯不識吾?兩年未見豈能不識之?噢!矣,其不問吾何往,定已識之,其乃嫌吾未招呼而嗔之。
薑不上車,許大伯甩鞭,吆喝,馬車向前行之,其亦縱身上車,馬踏雪月,車上山。兩側白雪皚皚,朔風卷雪襲來,薑坐於車幫之上,倍感寒意,其裹緊大衣,將頭埋於衣領之內。山無另車,唯此馬車頂風夜行之。老人揚鞭趕車,默不作聲。薑寂寞難忍,其抬頭,尋話而言之:“大伯,夜寒風冷矣。”許冷笑曰:“趕車者不畏冷,此寒風不足懼也。”許大伯慶雲,乃員軍人,原後擔生產隊長、趕車熟練,乃當年有之車把勢也。薑又尋話曰:“此山比以前寬矣。”許言曰:“道走寬,若走窄,人尚有何生也?”其目視前方,頭亦不,仍隻顧趕車,言語冷淡,薑難以之。薑尋話而誇曰:“許大伯,汝趕車之仍熟練無比。”許輕鬆而平靜曰:“吾老矣,待繩兒出獄,讓其繼之。”薑聞此言,心惴然,憶起兩年前之一幕:
兩年前,許大伯之子繩兒加入盜竊團夥,竊電纜之時捕。此盜竊案恰由薑明主審。薑母勸其曰:“許家黴運矣,藤兒亡後,生計緊縮,繩兒一時糊塗入歧途,視鄉親之麵,汝寬尺度,繩兒歸矣。”對此案,薑痛苦之極,母之勸讓其苦澀難言,其何嚐不欲之?釋繩兒以報許家救命之恩,以此彌補愧疚也,然其不敢徇私而為之。其無奈而曰:“此案重大,牽扯極廣,盜竊團夥之頭目乃歌星之子也,上級下令,不準徇私枉法,盡繩兒乃從犯,吾無策可救矣!”開庭審判之時,薑秉公執法,忍痛判繩兒三年徒刑。許大娘聞之,急火攻心,咽氣而亡。薑聞許大娘卒之訊,暗自淚,數日難寢,極痛心也,。
許大伯一聲嗽將薑從憶中喚,其欲釋言以慰老人,然不其從何而言,遂曰:“繩兒之事,吾,吾不能……”許長歎而自責曰:“繩兒之事源於吾,乃吾子不嚴,寵其而促也。自藤兒亡,吾將其視如目珠,然其頹廢而不上進,不行正道而行邪,孰能救之?繩兒之事,汝對也,吾不怪汝。”許之言通情達理,薑所慮頓然冰釋之。
許揚鞭催馬,頭不續曰:“吾言之,人應依法辦事,事實是,吾言對否?”聞許之問,薑愧疚之心愈發震顫,不敢答之。此時,其欲將十八年前之實情道出,將壓心口重石除之,然其無勇氣道出,懼失法官之麵也。事發至,藤兒之身於其心現之,救其一幕沒齒難忘也,愧疚之情無休折磨其靈魂。於政法學院就讀之時,於法院工作之時,其於夢中見藤兒,於三日前,其夢藤兒,於夢中,藤兒握其手曰:“繩兒之事與吾母之亡,吾不怪汝,汝對之,唯吾父孤苦伶仃度日,汝關照之。”醒後,憶夢中情景,讓其心神不定。適於車站恰遇許,愈發忐忑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