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簡直無語。倒是這個年輕人的幾個前同事來得頻繁,方易不太說話,但聽得久了也能推斷出許多事情。就連出院也是這幾個人來幫忙,車子一路送他回家,家裏也已經打掃幹淨。方易心想這個人人緣還挺不錯,比原來的自己好。
辭去室內設計師的工作並獨自一人生活了半個月後,這個年輕人就死了。他留下的一切財產現在歸方易所有。方易在那個家裏呆了一段時間,發現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個資深阿宅,一室一廳的家中布置簡單,唯有三個櫃子裏的漫畫和手辦,以及電腦硬盤裏數量龐大的各種不可說資源顯示出此處主人的屬性。
還有,他的錢不少。方易看著存折上六位數的存款,又看看一堆基金和債券,百感交集。這年輕人和自己年紀相當,自己還跟著導師爬山進村作調研時人已經在投資掙老婆本了。
他心頭唏噓,很快決定好好花這些錢。
休息一個月,方易已經大致熟悉周圍幾條街。這個地方距離事故發生地很遠,雖然還在同一個城市,但一個在市區一個在縣區,來回若是沒有車就隻能坐大巴。
方易適應性強,雖然對於自己的遭遇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他需要時間和精力才能去尋找答案。
今日他便是打算吃完包子豆漿和心愛的蝦餃,出發到事故發生地去找線索的。但桌上這個背著人類心髒跑到自己麵前的小人讓他頓住了。
“你想吃?”方易又問了一句,順帶指指那籠餃子。
苦於兩方無法交流,小人手舞足蹈地揮動四肢,最後敗陣,背著沉重的人體器官小跑到桌邊翻了下去。方易忙低頭,發現那個小人已經消失了。
這般來去匆匆。
方易摸不著頭腦,轉頭把那籠已經冷掉的蝦餃吃下了肚。
離開肥佬包點時老板娘跟他打了招呼:“今天的蝦餃還好吃嗎?”
“好吃。”方易點點頭。
老板娘的眼睛瞟到他脖子上,笑著說:“咦,你也戴這個。”
天氣漸漸熱了,方易隻穿一件襯衫,露出纖細頸脖。他脖子上掛著一顆被紅繩串起的狗牙。
“是呀。”方易說,“從小就戴著。”
這顆狗牙他醒來時就有了,紅繩看上去已經挺舊,他估計是這個人的貼身之物,帶著家裏人的庇佑和祝願。
“這個好呀,辟邪。”老板湊過來笑著說。
離開之後的方易在周圍走了幾圈尋找他的貓。
護士和交警告訴他,這隻貓是車禍的時候在那輛福克斯裏發現的。貓倒是沒在車禍中受傷,平時也不見得和他這個主人有多親近,每天在周圍撩撥各種公貓母貓,打架調情不亦樂乎,黑白相間的毛皮上總是布滿灰塵。但方易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方易便留著它了。
“喵,噓噓。”方易拍拍手,用喂雞的手勢招呼那隻貓。
那貓不知為何縮在巷子裏,鑽來鑽去。聽到方易的聲音之後它才戀戀不舍地從逼仄巷子裏慢吞吞走出來,撲到方易懷中。方易十分嫌棄地把它皮毛上的灰塵拍掉,漫不經心地抬頭望巷子裏掃了一眼。
與此同時,耳邊突然想起尖利的警示聲:
【係統提示:前方十二米處檢測到惡靈一隻,惡意值2500。警告:極其危險!極其危險!】
巷子的盡頭,方才貓呆過的地方,正慢慢站起一個又細又長的人形。它頭顱極大,手腳細長,靜靜地站在那裏,無目無口的漆黑麵孔注視著方易。
方易退了一步,頭皮發麻。
黑魆魆的人形緩緩邁前。早晨的陽光照不到它,它隱匿於巷口的黑暗裏,沉默無聲地向方易緩慢移動。
方易捏捏懷裏的貓。
“叫。”
那貓打了個嗬欠,窩在他懷裏閉上了眼。
“叫啊!”耳邊警告聲響個不停,方易又退了兩步。
貓始終沒有叫,它睜眼看著那個人形,尾巴擺擺,又把眼皮合上了。
方易抱著貓轉身就跑,一直跑到人來人往的步行道上他才敢回頭。背後沒有任何異狀,耳邊的警告聲也消失了。方易拎起貓咪怒視。
貓此時才張口喵了一聲。
“剛剛為什麼不叫?”方易心髒亂跳,背後冷汗涔涔,“你的聲音可以驅逐那些髒東西……為什麼不叫?”
貓沒有給他任何答複,倦倦地眯起眼。
方易抱著它上了車,一時沒能回神,愣愣看著車窗外晃過去的街景。
密集樓群中立著一個巨大黑影,細細頸脖上垂著顆碩大頭顱。它靜靜望著方易所搭乘的車子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