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 / 3)

古賁坐在榻上,不動聲色地聽著外麵的響動,心想:我這個兒子果然不尋常,如今才不過四歲,便會拿著理說人了;還護母,是個孝子。

古氏在一旁急急地道:“老頭子,這可怎麼辦?”

古賁摸著拐杖下了塌,在古氏的攙扶下走出了門,那管家二舅子一看古賁,便又問了一遍:“你家孽子打我小兒,皮都磕破,流了許多血,你說說看,該如何算?!”

古賁閉著眼睛,悠悠地道:“……你說,該怎麼辦?”

“你們每天在莊子上白吃白喝,還打人,真是不得了了!我侄兒說了,你們既不感念恩德,不如搬出莊子,看哪裏還要你們?”管家的二舅子雙目圓瞪,趾高氣揚地道。

古賁捋了捋白須,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今夜就搬走。”

古氏扶著古賁,聞言腳下一軟,差點沒跌著了。一抬眼,見丈夫一派風淡雲輕,似乎明白自己說的什麼話;轉眼一看,又瞧見太陽要落了,月亮已經在天上露出半邊白,就顫聲說:“……我……我去收拾東西。”

古賁卻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不用收,我們這就走。”

古驁站在一邊,看了看管家二舅子,又看了看父親,小大人似地加了一句:“爹、娘,我們走!”語氣還有些義憤填膺的味道。

管家二舅子有些傻了眼,他本是打算來威脅的,比如讓瞎老頭嚇得求他,然後再把古驁這小雜種打個屁股開花是最好了,沒想到古家真要走。沒有預想中的爭執或求饒,這麼多人手也白帶了,管家二舅子雖然一瞬間覺得有些不適,但又立即被自己的威風折服了。

他本以為自己沒有這麼大能耐的,他以為會鬧到他侄子那裏,讓他侄子來懲戒。

他來田家晚,之前見莊子上養了這麼個老瞎子,還奇怪,不知道是個什麼因由;現在看來,肯定是仆役無疑了,主人好心才養著廢奴,可由不得廢奴把自己當主子,怎麼,還欺負到他頭上來?不知道他侄子是辛夫人娘家三姨丈表姑的親家麼?

出了莊子走到田野上,古氏還是忍不住問道:“這……老頭子,以後怎麼辦呐?”

“無妨。”古賁說著,便在小道邊停住腳步,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了,招招手,又讓古驁過去,古驁開心地坐到了父親的懷裏。古賁摸著他的頭,一寸一寸,又摸到鼻梁,下顎……很慢很慢……從前古賁這麼做的時候,她還想,他是想知道兒子長什麼樣吧?可後來,古賁說,那是在給古驁稱骨。

“——好!”古賁蒼老如刀刻深紋的麵容上,漸漸浮現出了一絲微笑,對古驁道:“……王軍中,王使我摸骨,不過爾爾,汝富貴可期也!”

“爹,這話你說過好多次啦!”古驁適才見母親古氏一臉愁苦,路上還思忖著,是不是自己真做了什麼不得了的錯事,現在見父親笑得輕鬆,便也高興起來,哈哈一笑,“功祿於爾,唾手可得!”古驁學著父親的語氣,抑揚頓挫地道。

古賁悠悠地捋須,似乎對複查結果十分滿意:“嗯,不過不足為外人道哉。”

古氏見父子倆如此,不禁苦笑。在這漸漸升起的月色下,她暗自打量著自己的兒子,心說:他長得真俊。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母親眼裏,孩子都是這麼俊,但她從田家又到莊子上,看了許多小孩子,以前在人伢婆那裏,看過更多,的確沒有比她兒子更俊的,想到這裏,她暫時放下了被逐出莊子的不安,拿出一份滿足的滋味,享受起來。

她並不知道古賁的來曆,他原本姓固,乃成王麾下的‘神算子’,又有俊廉公的佳名,他的兒子,如何能不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