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濁氣？”葉時一下就想起了五百年前山崖下的那東西。
“是被人故意引出來的，”老韓又是連扔了三道符，“有人設了個陣，隨時準備毀了這裏。”
黃思涵竟早就想好了退路。
隻要有人發現了這一層樓的秘密，想要把事情捅出去，這些濁氣就會奔湧而出，將入侵者連通一切證據，統統就地抹去。
短短片刻，背後緊追不舍的山洪就吞幹淨了他們身後這一層樓的絕大部分空間，陣仗愈來愈大，就如一道黑色的巨浪一般，隨時都會將他們拍死。每一道符能換來的時間越來越短，他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氣來抵禦，沒過多久就顯出了捉襟見肘。
終於，當三人距離出口隻剩下十米的時候，那些濁氣“學會”了如何突破那些符咒。
它們從咒光的下麵擠了過來，就跟從地裏長出的幾百條手臂似的，猛地拽住了送到嘴邊的“食物”。
三個人裏，隻有老韓身手最好，他堪堪躲了過去。
而葉時與路一迢齊齊被那些手臂抓了個正著。
老韓左右各看了一眼，還是躍到了葉時身邊，右手胳膊上咒光一閃，以手為刃，開始想辦法往付那纏住葉時雙腳的濁氣，努力將那些觸須斬斷。
可惜濁氣就跟不願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一般，都不怎麼害怕那些符了，連續幾道下來，竟隻讓它們往下褪去了幾寸，仍有許多死死抓著葉時不放。
而路一迢那邊更是危急，他本就沒有完全恢複行動力，那些濁氣大約也知道欺軟怕硬，纏住他的速度比纏葉時更快了幾分，沒一會，黑霧就已到了他腰間。
“一迢！”葉時的眼睛全放在路一迢身上，她急得推了還在救她的老韓一把，“快去幫他！”
老韓剛抬起頭，就聽路一迢也喊了句：“別過來！”
隻是說話間，葉時就也往濁氣的泥沼裏多陷了幾公分。
“道長，你把阿時救出去，不要管我。”路一迢語速飛快地吼道。
濁氣還在繼續往上爬，他自己還在努力掙紮著，臉色都憋得通紅，說出來的話竟有前所未有的堅決。
“不行……”葉時剛要開口，又被路一迢打斷。
“阿時，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濁氣快到他胸口了，路一迢大概有些窒息，說話聲音小了些，“過去一直是你保護我……這一次，換我保護你，好不好？”
他的眼睛始終都看著葉時，一眨都沒有眨過。
就是那雙眼睛，葉時很多時候都不敢看的那雙眼睛，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一瞬間看到了許多許多，從年幼時的互相依靠，到少年時的懵懵懂懂、後來的若即若離，還有漫長歲月累積成的，一往而情深。
無數次的想伸手卻又不敢，無數次的想開口又最終無言。
為什麼？是什麼緣故，讓她從來沒有看見？
她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一迢……一迢！”困著她雙腿的力量終於消失，她想要往那個人所在的位置奔過去，可是她剛剛伸出手，就被攔腰抱起，飛向尚未被濁氣汙染的電梯。
濁氣已爬至路一迢的脖子下方。
他隻剩下一顆腦袋，孤零零地露在外麵了。可他還是費勁地仰著腦袋，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別人抱著，離他越來越遠。
沒關係，因為那裏有生機，他觸不到了的生機。
他這輩子頭一回，沒有因為趕不上阿時而心生苦惱。
“道長……”最後一眼，他看的是那那個男人，他已沒有說話的力氣，隻能動了動嘴唇，但他知道那一位能看得懂，“請你……好好照顧阿時。”
男人點了點頭。
他笑了。
黑色的浪終於沒頂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