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病,隻是一傲字(2 / 2)

王陽明還說:“凡朋友問難,縱有淺近粗疏,或露才揚己,皆是病發。當因其病而藥之可也;不可便懷鄙薄之心,非君子與人為善之心矣。”

各人的學問有高低、見解有深淺,都是正常現象,相互探討正是為了提高。因對方學問淺薄而起輕視心,那跟輕視自己沒有區別,因為“天外有天”,世間比自己高明的人實在太多,那豈不表明自己也是一個應該受到輕視的人。

王陽明與人論學,隻是就事論事,坦誠表明觀點,從不“懷鄙薄之心”。有一次,即將出任尚書的喬白岩來跟他論學。

王陽明說:“學貴專。”

喬白岩說:“是的!我少年時學下棋,廢寢忘食,不看不聽與棋無關的東西,僅三年時間,國內再無對手,確實是‘學貴專’。”

王陽明說:“學貴精。”

喬白岩說:“是的!我成年後學詩文,字求句練,現在已經由唐宋的華麗而步入漢魏的古拙了!”

王陽明說:“學貴正。”

喬白岩說:“是的!我中年以後好聖人之道,懊悔學習棋藝與詩文,但我無所容心矣,你說該怎麼辦?”

王陽明說:“學棋,學詩文,學道,都可謂之學,但學道能至遠大。道是大路,此外都是荊棘小路,很難行得通。專於道,才謂之專;精於道,才謂之精。專於棋藝,那叫‘溺’;精於詩文,那叫‘僻’。文藝技能由道流出,但離道太遠,是末技。必須把意向轉向道體,才是‘惟精惟一’的真工夫。”

最後,王陽明總結說:“能通於道,則一通百通矣!”

喬白岩談到以前在學習上的成就時,頗有“露才揚己”之意,明顯“病發”,王陽明卻沒有半分輕視的態度,也不加以貶抑,隻是就問題本身闡明自己的觀點。他關於棋藝、詩文都是“末技”的觀點是否正確,姑且不談,他謙和的態度卻可圈可點。

沒有人不說錯話、做錯事,沒有人不偶爾“吹牛皮”、自炫己高,“大家都可能做的事必須予以原諒”,原諒別人即是原諒自己。想通了這一點,“傲”病就會少幾分了。若是將注意力集中於問題,集中於獲取真知、了解真情,而不區分人我高低,心裏的“我”字自然漸消,傲氣也就散於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