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新本想著阻止,念及顧襲清都沒有說些什麼、她又是自家的救命恩人,便生生忍住了。聽了這一路的交談,王遠新對時夭最後的那點戒備也消去了。
他家中的大女兒和時夭的年紀差不多,難免多些天然的好感慈愛。
在時夭口中,她是個生在山裏的散修,師父是愛好雲遊的修士,那座山在小蒼山附近。此次聽聞小蒼山秘境開了,她就獨自前來碰碰運氣。
時夭道:“我師父說山外麵人心難測,讓我不要隨便相信人,所以我誰的隊伍也沒有加入。”
王遠新忍俊不禁:“即使如此,阿蘅姑娘怎麼敢與我們同行?莫非是我們格外麵善些?”
時夭微微瞪大了眼:“我出手救了你們啊。光憑這點,你們應當也不好意思對我出手,總要顧及幾分情麵的吧。”
此話一出,隊伍中的人皆忍不住笑了,王遠新更是大笑出聲,唯有顧襲清麵上的表情仍舊淡淡的,隻是神色稍加緩和,四平八穩地目視前方。
“到了。”
眾人停下腳步,眼前是一處開闊的冰泉。然而肉眼清晰可見,冰泉前有一道淡藍色的屏障擋住了去路。
王遠新低聲請示:“公子?”
顧襲清頷首:“嗯。”
王遠新上前一步,緩緩地將靈力注入這道屏障中,其上逐漸顯現出繁複連綿的紋理,最終彙成難以理解的圖案。
先前時夭無法破解的便是這個,她看不懂這圖案的規律所在。
顧襲清靜佇仰首,眼眸微眯,透過重重密林的寥落天光懸在他密直的眼睫上,在眼瞼下方籠出一小片淺淡的陰影,覆蓋了冷質蒼白的肌膚。
他試探地伸出手。
時夭見縫插針地湊過去問道:“顧道友看出這是何物了麼?”
顧襲清動作不停,答:“是瑤琅天澤陣。”
還在等下文的時夭:“……?”
沒了?
顧襲清還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分外專注地解起陣來。瑤琅天澤陣失傳已久,在古籍孤本中有載,不屬凶陣,然而解法困難、極耗心力。
時夭抿了下嘴角,悻悻地退開了。
王遠新見狀,過來輕聲道:“阿蘅姑娘莫怪,我們家公子生性少言,非是對姑娘有何不滿。”
時夭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她在看顧襲清解陣的手法,便沒心思再演些有的沒的。
顧襲清起初下手頗慢,到後麵越來越快,指尖在圖案間輕忽掠過,看得人眼花繚亂。
他額上滲出些許汗水,顯出疲態卻並非承受不住;與此相反,他的雙眸愈發明亮璀璨,玄衣烏發隨陣法溢出的靈氣向後飛舞,將他襯得如畫中仙人,乘雲駕霧降世。
破陣不需要耗費太多靈力,對於此情境下的顧襲清而言簡直是瞌睡遞枕頭。天道還真是眷顧這廝,這就是身為“男主角”所有的特殊待遇麼?
時夭心裏不大服氣,她才不信命。
顧襲清全付身心落在這瑤琅天澤陣上,將要破陣時,陣法中心隱約透出不同尋常的金光,恰如這小蒼山秘境開啟時的光芒。他忽然聽到身後阿蘅的一聲驚呼:“那是什麼?”
破陣到了緊要關頭,不容他分神去看。
想來還有王遠新等人在,不會出什麼事。
這般想著,顧襲清心頭卻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幾乎是同時,身後接連響起幾聲短促的驚呼和重物墜落的聲響,像是有人遇到了襲擊。
在瑤琅天澤陣破開的瞬間,顧襲清召出了佩劍,腦後勁風襲來,裹挾強大的靈力與殺意。
他反手,堪堪擋住這一招。
竹節鐧重重砸下,他被迫膝蓋下彎,也看清了來者的麵目——
正是那位救了他的阿蘅姑娘。
此刻。
阿蘅麵上的純然澄淨已經全然消失不見,隻餘下同稚氣容貌不符的妖冶痕跡,目中紫色漸漸彌漫,滿是昭然若揭的野心,幾欲灼傷人眼。
偏她的口吻卻是柔婉嫵媚,好似最親近相愛的情人在耳邊喃語:“顧公子,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