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出去賣花,你竟貪玩誤了時辰!如今花都要敗了,今日你我又要拿什麼吃飯?!”婦人說著,就揚手拍了下小姑娘的手臂,“你父親現在是什麼狀況你難道不知道,還有心思貪玩?我讓你貪玩!讓你貪玩!”
說至最後幾句,婦人說一下便狠狠地打一下。
顧襲清曲指輕彈,一道氣勁打出,婦人將要落到女孩後腦勺上的手便被打偏了。
力道不重,更像是錯覺。
婦人身形隱約頓了頓,換了個地方下手。
路人都聞聲圍了過來,出聲製止道:“你這有話便好好說,打孩子做什麼?”
婦人當即大哭:“我也不想如此!可我家那位年前生了大病臥床不起,家裏任什麼都被拿去換了銀子買藥,可他還是不見起色。家中已經揭不開鍋,還有個小的要等著喂,憑我和姑娘兩個人賺點微薄收入支撐,她卻不知輕重地在別處逗留貪玩,今晚就要沒錢換東西吃了,這讓我要怎麼活啊!不如拉著大的小的一同去死了算了!”
路人一陣唏噓,其中一人道:“事已至此,打孩子也沒什麼用了,孩子哪裏有不貪玩的?你那花是怎麼賣的,不如我買一些,算是一點心意了。”
此話一出,便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不消片刻,那籃中的花就去了大半。
樓上。
王遠新同顧襲清說著什麼,顧襲清微微頷首,王遠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時夭見狀,福至心靈:“王叔是去照應那家人了嗎?”
章奕意外地看看她,肯定道:“應當是的。這事不能在人前,免得引來災禍。”
他笑了笑,語氣中便透出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不過這樣的事公子吩咐王叔做的多了,知曉輕重,絕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時夭若有所思,輕輕道:“顧公子果真是宅心仁厚。”
她注意到方才那女孩從始至終都無動於衷地垂著腦袋,就連婦人提到重病的父親和家人時都沒有任何反應,即便被打到身上都沒有絲毫畏懼瑟縮的表現,更不曾有不自覺躲避。
這是很不正常的。
時夭對挨打這事還是頗有發言權,哪怕是那小姑娘做錯了事,這種情況下要麼是痛哭流涕地求饒認錯,要麼是眼淚汪汪地被觸動,她過於麻木了。
這類情況也不難猜,大概那婦人說的是假,做戲謀財是真。
然而時夭這會兒還得扮演“江雪晴”,自然不能提出疑點。
她同章奕走進茶肆。
“公子。”
“顧公子。”
顧襲清略一頷首,目光如常,半點沒有在換了身打扮的時夭身上停留。
店小二很有眼色地迎上來,三言兩語又為這桌添了些單子。
不多時,王遠新也回來了,走到顧襲清跟前複命:“公子,已經將銀子交給那婦人了,也叮囑她不要讓旁人看見搶了去。”
時夭聽到這裏,更不想提醒顧襲清了,她在故事中看到的顧襲清便是如此,即便後來經曆了背叛磨難也毫不改變,平等地幫助任何人。
隻是他的這份風骨,有時候也不盡然——或許正因為他這麼正直善良,所以才會來找她的麻煩。
又譬如,他這次將錢給了那對“母女”,難保那婦人不會覺得此法得錢快,往後變本加厲。
章奕本該去另一桌歇著,卻遲遲沒走,見著王遠新,問道:“王叔,您覺得那對母子可有什麼異樣?”
王遠新停了一停,反問道:“你看出了什麼?”
章奕便將疑點一一說了,同時夭看出的那些差不了太多。
時夭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
王遠新聽完,首先看向了顧襲清。
顧襲清麵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既無施善心被辜負的窘迫惱怒,更沒有意外的驚訝之色,神色淡淡地對章奕道:“你去看看吧。”
“是!”
章奕領命而去。
時夭適時露出詫異的表情:“章公子說的……”
“大約是真的。”
顧襲清接了這話,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一派的坦然落拓。
王遠新笑眯眯地道:“江姑娘不必擔憂,當初章奕那小子就是被公子這麼救回來的,他穩當得很。”
救回來?
所以顧襲清不僅僅是給了錢就了事?
時夭還未深想,視野中反複地伸進來一隻手,她回神細看,才發覺顧襲清這廝不聲不響地吃空了四盤茶點。
動作優雅自然,而且迅速。
尤其,這幾盤茶點中,有兩盤時夭裝模作樣地撚了,一口下去她險些被甜掉了牙。
顧襲清莫非是……很喜歡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