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放學早,沈長樂先跑去自家水果攤,發現隻有爸爸一個人在。
“媽呢?”
“去醫院啦。”
“醫院?我媽怎麼啦?”沈長樂一聽就急了。
“你媽沒事,她去看趙達和張明亮。”
“誰啊?我不知道咱家在L市還有親戚朋友呢!”
“就是那天跟你打架的倆人。”沈爸爸一邊把一顆壞掉的葡萄從整串好葡萄上摘下去,一邊說。
“啊?”沈同學愣在當場。“我媽就跟我說把那倆人送醫院了,從來沒跟我說過還去看他們。”
“這些天你媽媽基本上經常去,給楚見做的那些吃的,也會給那倆人帶上。”
“為什麼啊?爸?憑什麼啊?他們欺負人還有理了?我們挨欺負為什麼還要對他們這樣?”沈長樂氣憤地不行。
“爸,咱不怕他們,咱們不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沈爸爸沒說什麼,拉著楚見坐下,把那個已經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沈長樂。
“樂樂,爸爸不是怕。他們確實是做錯了,可是,你也打他們了。打得很重,趙達的胃都出血了,醫生說起碼得養個一年都不見得可以恢複。”
沈長樂反應出來趙達應該是打傷楚見胳膊的那個禿頭乙,“我不知道這麼嚴重,那也是他自找的。”他狠狠地說。
“我們不像他們,我們是要好好過日子的,樂樂,我們一家人在外麵要平平安安的。”沈爸爸是個惜字如金的人,他不擅長長篇大論,但是有些話他知道他必須說給自己兒子聽,這是一個做父親的義務和責任。
“爸,不是我們惹事,是事兒惹我們。”沈長樂堅持自己的正義。
“不管怎樣,別把事情做到絕處,這樣對誰都還有後路。你要在這個城市生活,要上學,要考大學,無論如何,我不願意有人在暗地裏對咱家心存記恨。”
“我不怕!爸,我不怕。”
“我也不怕。”沈爸爸伸手趕走一隻蒼蠅。“問題不是你怕不怕,而是有沒有這個必要,是不是一定要到這個地步。”
沈長樂沒在說話,他覺得爸爸想說這些話應該是很久了,不然他不會一口氣說這麼多字。從小到大,他都很少聽爸爸一次說這麼多話。
然後,他低下頭開始啃蘋果。蘋果因為放得時間久了,氧化出淡淡的黑色,果肉有點柔軟,咬到嘴裏是沁涼的甜味。
直到他以為爸爸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聽見身旁一聲輕歎:“其實,最重要的,我們不想有個暴戾的兒子。”一口咬到蘋果核上。沈長樂抬頭,爸爸沒有看他,那句話就像不是他說出來的。
“爸,我……其實……我……”
沈爸爸抬手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不是,你是我兒子,我知道。隻是,我們被你嚇著了。”
那個一身殺氣、刀鋒般凜冽的少年,手裏握著明晃晃的利器,一腳踢得人吐血,卻絲毫沒有憐憫的人,那個景象像是噩夢般纏繞著沈爸爸,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自家乖巧懂事的兒子跟那個人聯係起來。
在他和沈媽媽把兩個禿頭送進醫院後,那個胃髒破裂的診斷著實是讓他們害怕了。他們看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沈長樂,冰冷而決絕,他們心裏慌了,覺得這不是他的孩子,可是這又分明是他的孩子。
誰也不希望沈長樂懦弱,卻更不願意他冷血。
可是後來看自己兒子仍像原來一樣上學放學,做飯收拾屋子,仍是那樣乖巧可人,還是他們最貼心的寶貝,他們開始覺得心裏稍稍安定。
可是,作為父親他必須跟沈長樂說明,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下,那樣冷酷無情地兒子都不是他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