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在文字的叢林裏狹路相逢(1 / 1)

自序:在文字的叢林裏狹路相逢

時間是經,空間作緯,世界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浩大無垠,小小的人兒掛在這張網上孤獨而又渺小,被生活的風吹得飄飄蕩蕩。

能夠記起來的也就是一些瞬間和片段罷了。或欣喜,或失落,或震顫,或憂傷。在那一個極為窄小的時空裏,容納了最為豐富和廣闊的生命感歎。而它們又是如此容易流逝,小魚兒一樣輕捷地滑進了時光的漩渦裏,不留蹤跡,無處尋覓。

幸好,還有文字。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時間的鳥兒拍打著翅膀飛走了,隻有文字留下幾行依稀可辨的足跡。文字把一個個瞬間定格下來,築起一座心靈的城堡,讓時光在那兒棲息,讓記憶在那兒泊岸。

閱讀就好像在文字的原始森林裏穿行,總會有一些文字瞬時擊中你的心,穿透你的靈魂。這種心靈的狹路相逢是極為快意的事情,如同愛,如同玫瑰的綻放。此時,你全部情感所擁抱的所熱戀的是這些文字,隻關乎心靈,關於性情,與紛擾的世事無關。

在我看來,好的文字有一種特別的光芒,明亮、潔淨、溫暖,直抵靈魂的深處,帶給人別有洞天的醒豁。平日裏,我們在瑣碎的俗世裏奔波,在欲望的叢林裏穿行,而心靈的深處,我們憧憬著浪漫、理想和超脫。於是,在寂靜的午夜,打開一本書,放飛所有的向往和夢想,忘卻世間營營,紛擾煩憂。坐下來,在別人的故事裏歌哭笑淚,安靜地聆聽內心的聲音。這本書就是我在文字叢林中路遇的玫瑰,它們鮮豔欲滴,帶著露水和山野裏醉人的芬芳,在我的凝視下次第開放。

關於評論,我一直信奉寫作主體的生命在場。德國接受美學理論家瑙曼認為文學史有兩種含義,“指文學具有一種在曆時性的範圍內展開的內在聯係,”和“指我們的對這種聯係的認識以及我們論述它的本文。”①他將文學史劃分為“文學的曆史”和“文學史”兩個方麵,那麼研究者對對象的遴選和對“研究和認識這一對象所遇到的問題”的主觀認識便成就了文學史的寫作。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史寫作所能達到的高度取決於寫史者的生命意識、價值關懷和人文訴求。正如範勁所說:“以什麼樣的視角和姿態撰寫文學史?我並不相信純客觀的書寫;曆史,純客觀是一種烏托邦。沒有傾向不成史。”②錢鍾書也曾說:“史家追敘真人實事,每須遙體人情,懸想時勢,設身局中,潛心腔內,忖之度之,以揣以摩。”③常會:“遠取而近思,自本身之閱曆著眼,於切己之情景會心,曠代高知,高舉有契。”所謂“托古喻今,借澆塊壘,自明衷曲。”所謂“雲萍偶遇,針介易親”皆是也。④

寫作評論需要投入生命的激情與熱愛。往往我們強調評論的科學和理性,注重史實的準確與客觀,而忽略了“評論”是人寫的,它脫離不了人的情感的灌注和個人趣味的取舍。一個主體生命缺席的研究必然是幹癟的,枯澀的,缺乏生命的溫暖與厚重。因為它關係到評論者內心的道德操守、文學品味,對現實的超拔精神能否滲透到所寫評論中去。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沒有生命的感同身受,體味揣摩,又怎能準確地把握作品微妙複雜的內核?又怎能將作家傳神寫照,描摹出其精魂?優秀作品正是作家的生命激情和人生體驗的結晶,要想真切地了解你的研究對象,必得貼近身心,貼近靈魂,屏息諦聽。

蜷縮在文字裏,聆聽玫瑰綻放的聲音,並讓內心也呈現玫瑰的光芒,我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