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世終於如願以償。他和琵瑪在林間草叢做愛,熊熊燃燒的愛從中午延續到暮色四合,長長的性愛鏡頭,酣暢淋漓的愛欲宣泄。這段激情戲拍得很唯美,不覺色情,隻感到如夢似幻。 ?
達世與琶瑪結婚生子,盡享普通男女的幸福。轉眼幾年過去,達世和其他村民一樣辛勤勞作,他戳穿收購穀物商人在秤上的作假,並帶頭到城裏賣糧,多賺了幾倍的錢。然而商人痛恨達世,他家的糧食被大火付諸一炬。達世找到商人理論,遭到毒打。而且達世難以抵擋美麗幫傭蘇亞塔的誘惑與之偷情,但他並沒有感到歡娛,而是然後陷入迷惘。甚至對妻子琶瑪,對她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的那種寬容、大氣,那種接近佛性的精神之美,也十分困惑。
俗世的種種他都一一品嚐了,欲望一次次滿足了,是否就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達世的迷惑,也許正是俗世間眾人的迷惑。
索南帶來阿普圓寂的消息和留給他的信:“等你我再次相見時,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比較重要,是滿足一千個欲望,還是克服一個?”
達世恍若夢醒。在一個夜裏,達世依依不舍地看著熟睡的兒子和琶瑪,下決心結束他的世俗生活。他再次背起那個羊皮囊,一如當年離開寺廟。還是那條奔騰的河流,達世剃去頭發,脫掉衣服,又一次赤裸地走入河中。待他上岸,已是僧人打扮。破裂的鏡子中,達世的臉布滿滄桑和悲哀。沿途是粗糲的沙石,金黃的胡楊樹。經過了這一番人世曆練,他真的覺悟了嗎?
如果故事到此嘎然而止,也許也算一部好影片。但是導演顯然更高妙,對佛的理解更深刻。當黎明,達世以為自己已經豁然開朗時,琶瑪牽馬出現在前路。這個美麗智慧的女子沒有哀求,她眼含晶瑩的熱淚對達世說佛事,她說:“釋加牟尼,王子,喬達摩·悉達多,佛祖,所有人都認識。耶輪陀羅,有誰聽過這個名字嗎?有一晚,釋加牟尼離開,她和兒子路荷正熟睡,他去尋求覺悟,走時,什麼也沒說。耶輪陀羅關懷病人,早於釋加牟尼救治他們。她早於他理解民間疾苦。也許,他的覺悟由她啟發。我們怎知道耶輪陀羅在他離開後沒有憤怒,沒感到寂寞、悲苦?或許耶輪陀羅想過離開。但是母親怎可在半夜撇下兒子離去?隻有男人做得到。達世,若你渴求佛法,像對我的愛欲一樣強烈,你可成佛,在今生,這副軀體。”
琶瑪也在質疑。她質疑的是佛法和人性。人人仰慕成為佛祖的釋迦牟尼,卻不知道傷心妻子的痛苦,她是一位母親,不能說走就走。俗世責任與成佛,哪個更重要?達世和琶瑪比較起來,究竟誰更有慧根,更有佛性呢?
達世如醍糊灌頂,要求隨琶瑪回去。但是琶瑪留下一個代表祝福的朱漆木盒後,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達世倒在地上放聲哭泣,輾轉嚎啕,他哭得昏了過去。等他醒來時,他看見了瑪裏堆上那塊聖石——“如何讓一滴水永遠不會幹涸?”當初他經過幾年的閉關修行後重回人間,被馱在馬背上時看到的就是這句話。一直以來,他所思索的也是這個問題。
他翻開石頭的背麵,竟是那個琶瑪早已給過他的答案:“把它扔進大海。”達世需要進入凡世,方有機會悟道。而琶瑪早已悟了。
他仰望蒼穹,一隻雄鷹在盤旋高飛,天籟般的吟唱再次響起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剛出關的情景,他在塵世的生活就像是一個夢。
影片的前半部,提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命題:沒有擁有,何談放棄?所以達世選擇入世去體驗紅塵的旖旎風光。但是阿普的遺書卻如同晨鍾暮鼓,把他從世俗生活中喚醒。而這並不是影片最精彩的地方,最精彩的部分是琶瑪的反問:若你渴求佛法,像對我的愛欲一樣強烈,你今生即可成佛。活在塵世間的人也會擁有聖潔的心靈,而隱居空山中也容易被欲念左右。真的超脫,真的慈悲,是不拘泥於形式的。無法掌控自己的時候,才要以那樣的形式和戒律來約束自己。這些關於人生的追問使得整個影片彌漫著人文氛圍。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消解了情色場景帶給觀眾的衝擊,而使電影站在了宗教、哲思的高度,有了更為悠長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