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分 離
終於放學了。
正是春天，空氣中還有些料峭的寒意，而春意恢弘，撲麵而來。豔麗的花，拿出爭魁的勢頭，互比明媚。綠的草，被春風吹醒，熱鬧得從夢中探出發青的頭。農田裏的莊稼，節節高的瘋長。
大院庫房靠近西南角有一處荒地，被大院勤勞的家屬開墾成自留地，種上豌豆，微風過處，豌豆地綠色的葉子層層疊疊波浪起伏，竊竊私語。放學後，院子裏的孩子放下書包撒丫子跑到豌豆地的田埂上玩過家家。
我扮媽媽，水波扮爸爸，小霞當我們的娃娃。我們三人找來廢瓦片，挖洞，做假設的廚房，刮燃火柴，放一把路邊撿來的細木頭起炊煙，不亦樂乎。而小霞當一會娃娃就甩手不答應，要和我換角色，我自然不願意。小霞比我小一歲，自來卷曲的短發，瘦窄的圓臉，一雙靈活黑白分明的圓眼睛，一笑兩個淺淺的酒窩，一天到晚嘴巴如黃鸝，響個不停，她不當娃娃，誰當？水波看我們不相讓，吵來吵去，大聲地說：“好了，好了，我來當娃娃。”
我和小霞一個當爸一個當媽，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兩個女伢怎麼生出娃娃？不合規矩，過家家明擺著玩不下去。我們當即跳進旁邊的草叢裏追趕野兔，一條蛇突兀地從草叢中遊過。我的血液凝固，語言功能喪失了三分之二，隻會用手指著草叢中那條爬行的冷血動物，對水波驚懼地叫道：“看，看。。。。。。”
“蛇，蛇，快來打蛇！“水波興致高昂地對田埂上的其他男孩大喊。他們象聽到了號令，整齊劃一地操起田埂上的樹棍或石頭，往這邊跑過來：“蛇在哪裏？在哪裏？”哪裏有蛇的影子？蛇已搖著尾巴迅速地消失在綠色的草叢深處。
“隻會騙人，哪裏有蛇？蛇還在地下睡覺。”跑過來的男孩們大失所望。
水波分辨道：“真的有蛇，跑了,”並用手指我說：“不信問她？”
“你們倆一個鼻孔出氣，懶得信。”男孩們丟下手中的武器，不屑一顧地對我們說。
水波竟然埋怨我：“都怪你，你不叫，蛇怎麼會跑？”
我白了他一眼，說：“不叫，被蛇咬死。”跑到田埂上把小黃書包往肩頭一斜挎：“小霞，我們走。”
我和小霞的身上滿是青草的味道，一踢一踢，興致勃勃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聽見我家的樓房前一片喧嘩，大院裏的女人聚攏，圍成圈。我們往人群裏鑽，瘦削的小霞媽坐在地上哭得直打顫，女人們拉她起來，她卻直挺挺地往地上躺。
“媽，你怎麼了？”小霞被她母親駭人的哭聲嚇倒，急得嗓子裏的水漫溢。
“快起來吧，孩子都來了。”葛老師也在人群裏，勸慰道。
哀傷的小霞媽看見小霞，在女人們半拉半拽中不情不願地起來。
“想開點，男人一時糊塗，偷點野食也難免，隻要不丟了工作。”
“可不是嗎？糟糠之妻不下堂，他還是想著這個家。”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對小霞媽說。 “野食”“糟糠之妻”，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人群散去，小霞她們已經回家了，我還在發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