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匹快馬連夜上了冷龍嶺。
楊穆還沒睡。孝宗皇帝朱佑樘晚年怠於朝政,寵幸奸佞,難免讓人有些不滿,但要是和朱厚照這小皇帝比起來,就算晚年那也稱得上是明君。這小皇帝比夏桀、商紂、周幽、漢靈還不是東西,好歹他們剛繼位的時候還不敢囂張到如此地步。英宗皇帝朱祁鎮寵信王振,導致土木堡兵敗,大傷國之元氣的榜樣就在眼前,小皇帝難道沒長眼睛看不見?
唐太宗曰: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
不過事實往往並非如此,曆史總是在一次次重演,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當局者卻不自知。
家國憂患本已讓他夙夜憂歎,疲憊不堪了,可眼下卻還有件事也讓他放心不下,那便是路川,雖然已經讓葉南筠跟著了,但葉南筠他就能放心?
不錯,這兩位兄弟都是成了名的劍俠,武藝頗為不弱,但遠沒到獨步天下的地步,常言道,金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常死不知,以他倆的江湖閱曆,又怎能擋得住江湖陰暗角落裏的溝溝道道?追查姚婞之死,本就是十分凶險的事,更別說也不知是誰,在江湖上傳出他身懷一怒殺龍手的事來,這無疑是將他倆置於刀山火海之上啊。
一想到這裏,楊穆恨不得親自下山去幫助他們,但,他不隻是個江湖人呀。
往山上傳遞消息的人見聚義廳裏燈光明亮,便直接走了進來,將最新的消息呈給了大寨主。
楊穆從頭翻看,上麵幾封是朝廷的事,不過不用看他也能想到,無非就是劉瑾又如何如何,那位官員又被迫致仕,或者下獄之類的消息。
隻要劉瑾不死,這種情況就不會結束。
後麵幾封則是江湖事,正如路川所說,冷龍嶺不參與江湖事,但楊穆本身就是江湖出身,拋開冷龍嶺大寨主的身份不說,也是個江湖人,難免會對江湖事有興趣,更何況還有一個兄弟在江湖上折騰個不停。
不過江湖事也沒什麼看頭,和朝堂之事一樣,無非就是哪一派被滅,哪一派內鬥之類的消息,說到頭和劉瑾還是脫不開幹係。
他唯一希望看到的也就是路川的消息了,不論好壞,至少可以知道自己兄弟還活著。
果然最後一封就是路川最近的行蹤和事跡,楊穆看到路川現身白龍湖萬劍門,智救老劍聖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難得的一抹笑意。
不得不說路川在處理江湖事上麵是有著獨到的本事的,照這樣下去,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能在江湖上再建一個冷龍嶺。
國家不可一日無主,江湖亦然。
姚婞死了,就需要再出來一個“天下第一”。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有心者無力,有力者無心,這正是給路川的一個機會。
自古華山一條道,他能走出來,不管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那他就是天下第一,走不出來,也就……
不過楊穆堅信他能走出來,因為他是路川,是姚婞的外甥,是路幽的孫子。
和普通人相比,他要容易得多。
楊穆連夜上了大寨,屈世離去了馬場,隻有丁鈺在山上,他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二弟,片刻都不想耽擱。
楊穆接到山下傳來的消息的同時,京城,錦衣衛的衛所中,陳丹雲也接到了消息,他的消息中關於路川行蹤的部分雖然沒有冷龍嶺的那麼詳細,但也有一些冷龍嶺得不到的,綜合起來一分析,他也就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看完之後陳丹雲眉頭緊鎖,吩咐人將莫鈺喚來。
莫鈺剛從被窩裏被叫起來,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剛一進門,陳丹雲啪一拍桌子,嚇了他一跳。
“哥,你又怎麼了?”
陳丹雲臉色十分不悅,質問道:“路川身懷一怒殺龍手的事你不是你傳出去的?”
莫鈺心裏就是咯噔一下,兀自狡辯道:“他會一怒殺龍手的事不是人盡皆知的嘛,和我有什麼關係?”
“胡說八道!路幽死了二十幾年了,江湖上知道他這個人的人都沒多少,活著的都是些江湖耄宿,誰沒事嚼這舌根?”
“好了,大哥你別生氣了,是我傳出去的。”
陳丹雲怒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句話,就等於將他送到了鬼門關!”
莫鈺反駁道:“大哥你不是說路川需要磨練嘛,我這是在幫你磨練他,早點練成了好幫咱們報仇啊。”
陳丹雲死死盯著莫鈺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小十絕也出手了?”
莫鈺一聽小十絕出手,興頭立刻就上來了,趕緊問道:“小十絕?出手的是小十絕中的誰?”
“小鞭絕,龍盛京。”
“路川死了沒有?”
“沒有。”
莫鈺歎了口氣,嘟嘟囔囔道:“遇上龍盛京都沒死,看來真有幾分本事。不會多去幾個,可惜了。”
陳丹雲頓時氣結,運了半天氣才說道:“你到底,是有多想讓他死?”
卻說路川,和唐觀瀾說完話從桓侯祠出來時夜已經很深了。四下寂靜無人,黑沉沉的夜色裏,唯有遠處城中的高樓上,還有香頭大小的燈光。
好不容易摸到係馬的樹下,伸手一摸,樹幹上光禿禿什麼也沒有。
“馬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