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是申時,西麵那輪紅日遠遠的停在山下,政和五年落日的餘暉把晚霞映的紅彤彤一片。
武鬆扯開了懷,看著四下風景,乘著酒興,一直走上岡子來。
走不到半裏多路,猛然看見一個破敗的山神廟。
廟門上貼著一張帶著官府印信的榜文,武鬆停住了腳又去看,隻見上麵寫道:“陽穀縣為這景陽岡上新有一隻猛虎,近來傷害人命。現今杖限各鄉裏正並獵戶人等,未能捕獲。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在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岡。其餘時分及單身客人,不許白日過岡,恐被傷害性命不便,各宜知悉,互相轉告。”
武鬆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那印信,這才方知真的有虎。他想要再回酒店裏來,卻尋思道:“我要是回去的話,肯定要被店主人恥笑,不是好漢。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哪裏有如此巧就能碰上老虎。”
武鬆猶豫一陣,看了榜文落款,寫的是政和五年十月初一,再仔細看了一遍榜文的印信,心道:“咦,這印信有些古怪,我記得陽穀縣的官印有個豁角,這官印怎麼完好無損?莫不是有人偽造了官府印信,裝神弄鬼。怕什麼鳥!不過是條畜牲罷了。我快些跑,跑過岡子,看看有什麼厲害!”
武鬆酒意已經有些上湧,便把氈笠兒背在脊梁上,將哨棒挾在肋下,疾跑一陣,上那岡子來。他在岡子上回頭看這日頭時,已漸漸的墜下山去。此時已是十月間天氣,晝短夜長,因此日頭早早下去。
武鬆四下裏看了一遭,自言自說道:“連個野兔獐子都沒有,哪有什麼猛虎!都是那些人自己膽小,不敢上山。”
武鬆跑了這一陣,酒力發作,渾身焦熱。他一隻手提著哨棒,一隻手解開衣服,袒著胸膛,歪歪斜斜,踉踉蹌蹌,行三步退兩步直奔過岡上亂樹林來。
武鬆見林中一塊光溜溜的大青石,便把那哨棒放在一邊,站在青石上看那山岡景色。此時滿山紅葉赤,遍地草芽黃,又有晚霞掛在林稍,真是一副好景。武鬆歇過一回,見已有冷霧從林中彌漫上來,起身想走。剛一起身,隻覺頭大如鬥,天旋地轉,不能行路,隻得放翻身體在那青石上。武鬆正待要睡,隻覺心裏不甚踏實,琢磨道:“莫不是野兔獐子都被老虎吃了,所有才見不到?”
見那青石邊有棵一人合抱的大樹,離地三四丈高處枝椏橫生,枯藤蔓延,倒好似一張大床一樣,心道:“聽人說老虎是貓的徒弟,不會爬樹,不如且在樹上睡了。”
武鬆強忍暈眩,爬上樹去,待到樹上來,隻見亂樹林後深處有一山穀,山穀中有個莊子。那莊子甚是隱蔽,若不是武鬆爬到樹上,也發現不了。
武鬆道:“我還當真個有老虎,還爬上樹來睡覺,那裏不還有人住?”
此時武鬆想要下樹,卻已堅持不住,隻折了幾個樹枝,略一整理,便在樹上睡起來。
畢竟是在樹上,加上腹中陣陣煩惡,武鬆睡不踏實。過了約莫盞茶功夫,朦朧間隻聽一聲吼叫,接著便覺山岡上發起一陣狂風來,空中散發著一股腥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