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場麵一旦進入高潮就有點不好控製了，本來是要討要勞動權益的，現在變成了一種情緒的喧泄。積怨太深了，大家心裏有太多的委屈和不滿，平日裏任勞任怨，沒有人敢發言，在公司製度的壓榨下忍氣吞聲，委曲求全。這一刻，終於集中力量爆發出來。
一個人的聲音再大也是一個人的聲音，它跑不了多遠，一群人的聲音就不同了，再小它也是一群人的聲音，大家一吼起來，整個工業區的上空都會揚起灰塵。田中一夫坐不住了，此時此刻他心急如焚。他再不下樓接受談判，那些情緒失控的員工可能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個別激進份子已經在叫囂著要和日本人鬥爭到底，都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生怕這場風波在突然間就這麼平息了。就在大家盡情地叫罵的時候，田中一夫親自給110和當地派出所打了電話，說有人聚眾滋事，請求盡快出警。
警察的速度快得離譜，不到幾分鍾，就遠遠地傳來了警車“嗚嗚”的聲音。平時東莞也沒有少發生搶劫啊，打架啊，強奸啊什麼的，從來不見他們跑得這麼快。不說是珊珊來遲吧，至少等他們趕到的時候，肈事者早就溜之大吉了（不排除偶爾也能抓到現場的）。這一次，他們來得相當急時。而且警種也很全，有騎摩托車的，有開三菱吉普的，還有開WJ號牌大卡車的，拉了一大卡車橄欖綠的人民武裝警察。那陣勢比升國旗還要威武。
大家都沒有想到，田中老頭居然會來這一招。先前喊得最響亮的員工這會兒也不喊了，手裏拿著鐵錘準備談判不成就砸機器的員工也自覺地把鐵錘放回了工具箱。大家平日裏上街看到治安隊員都繞著走，這來的可是比治安員還要牛B的警察啊，能不怕嗎？沒帶暫住證都可以把你送去樟木頭勞動改造。罷工，那是多大的罪啊？至少也可以判個五年八年吧？
“大家不要怕，要冷靜，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講個道理。”牛小米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了出來。他被除名了，是不可以再進入工廠的，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宿舍裏等待結算完工資後立馬打鋪蓋走人。他是聞著警車聲，趁著人群混亂，從工廠後門溜進來的。
“牛小米說得對，不要怕，我們是在爭取勞動權益，不是在鬧事。”趙一鳴看到牛小米來了，信心更足了，他大聲地給員工打氣。大家可能是受到了牛小米和趙一鳴的鼓舞。一下子又來勁了。紛紛表示要將維權行動進行到底。
警察一到工廠，我和總經理、鬆本嚴、山下英生就跑到門口迎接。他們堪稱我們的大救星啊，我們完全相信警察，除了少數大案要案不能偵破以外，其它的事，基本上還是可以搞定的。人民警察為人民嘛。
領隊的是一個大高個子，便衣，看上去很嚴肅。從他配戴的工作證和說話的口氣可以看出，他是這個集團軍的一號人物。他第一句話就說得相當有水平：“誰？”我們都沒有聽懂，他又追問了一句：“誰不聽話？”
“沒有人不聽話啊，有人罷工。”我跟他說。
“罷工就是不聽話啊，把人帶走。”領隊很講義氣。
“我們叫你們來不是來抓人的。怕出事，讓你們來維護秩序的。”我解釋道。
“你們保安就可以維護秩序啊，我們是來抓鬧事者的。”
“能不能先聽我介紹一下情況？”
“你直接說誰不聽話，告訴我就行。”領隊很幹脆。看來工作很忙，時間很緊。
“就是那兩個人。”田中一夫用手指著操場上站在隊伍最前麵的那兩個人，正是牛小米和趙一鳴。
領隊把手一揮：“帶走。”非常果斷。
幾個警察衝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牛小米和趙一鳴製服了，往車上押。
“憑什麼抓人？”牛小米大聲喊。
“回派出所再告訴你。”一個警察略帶戲虐性地回答。
擒賊先擒王，把這兩個比較麻煩的人解決掉了，幾百號員工就好處理了。公司領導出來做做戲，表表情，再安慰兩句，大家就都沒有意見了。
“下午開工吧。”
沒有人反對，就是默認了。這也難怪我們的員工剛剛還激情澎湃，沒幾分鍾就偃旗息鼓了。警察來了，誰不怕？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倘若小孩不肯吃飯，大人一定會這麼嚇唬他：“再不吃，警察叔叔就來抓你了。”你想一想，小孩子不吃飯都要被警察抓走，你這麼大的人了，罷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