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牛小米三天之內和技術部的骨幹人員召開了五次會議，最終也沒有拿出一個完整可行的產品發展計劃，牛小米高估了自己。技術部的人認為，要達到產品圖紙上要求的數據標準，就公司目前的研發能力，有難度。這結論無異於劉翔在奧運賽場上突然扭傷了腳。高橋父女在短暫的興奮之後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默之中。
牛小米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他相信一切品質都是人創造出來的。他反複要求技術部門重新論證，結論卻沒有一次發生改變。
負責技術的易中大說：“汽車動力係統用的進氣歧管，曆來是用金屬製造的。由於進氣歧管的形狀複雜，材料必需選用鋁合金。進氣歧管最大的製造難點就在於控製內壁的粗糙度。粗糙度越高，使用時對空氣的阻力越大，噪聲也大，致使燃燒不充分，廢氣排放多。所以豐田此次將進氣歧管的內壁粗造度規定在Ra0.025以內，而我公司的加工能力隻能達到Ra0.04，所以無法滿足客戶需求。”
牛小米說：“鋁合金的內壁粗糙度難以控製，如果能找到一種粗糙度好控製的替代材料就好了。”
易中大說：“也許可以試試，不過目前沒有聽說過。”
易中大的話讓牛小米的心從七月天掉進了冰窟窿。他知道。“也許可以試試”隻是一種安慰。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微小。牛小米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害怕麵對高橋父女無邊無際的沉默。雖然公司沒有高超的生產技藝責任不在他身上，作為一廠之長，牛小米依然感覺到了四麵八方襲來的壓力。公司上上下下兩百多號人了，準備了這麼久，就等著他找來的米下鍋了，搞不定豐田，意味著隻能做次級供貨商，多受一層別人的剝削。果真如此，人家高價請你這個廠長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晚上，牛小米徹夜未眠！
這個晚上，在距離高橋精密公司二十公裏以外的TTK第二工廠，同樣有一個人徹夜未眠。這個人是趙一鳴。趙一鳴徹夜未眠的原因和牛小米大不一樣，趙一鳴在跟時間賽跑，趕製豐田發動機廠訂單的樣品，而牛小米麵對豐田產品訂單的圖紙，束手無策，欲哭無淚。
牛小米的思想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問題，讓他在這個夜晚無法合上眼睛。深夜，他拉開床頭燈想找一本雜誌打發時間，雜誌很久沒有換過了，都不新鮮，牛小米覺得很無趣，隨手拉開抽屜翻了一下，居然翻到了一本書。這本書是嶄新的，關在抽屜裏甚至沒有一顆灰塵。
這本書是他在日本學習無心磨床技術時師傅送的。放在抽屜裏幾乎一年沒有動過了。牛小米拿出這本日文版的《無心磨床應用技術》隨手翻了一下，突然笑出了聲，他覺得那日本老頭太天真了，居然真把他當成一個吃技術飯的徒弟培養。不過，牛小米心裏上還是感謝那個差點被他敲得一望無牙的日本老頭。怎麼說，人家也算對得起他了，走的時候，還特意到書店買一本書作為送別禮物。倒是牛小米，自回國以後就再也沒有和日方聯係過，顯得很不厚道，再怎麼著，回來以後給師傅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是最起碼的，師徒一場嘛，何況在日本人家沒有怎麼著，反而對他不薄。
牛小米當然不願意去看這本技術型的工具書了，他從來就沒有往這方麵鑽研過，也絲毫沒有興趣。看這樣的書隻能是浪費他的時間。然而，這個不眠的夜晚，牛小米不能合上眼睛，他需要的正是一種浪費時間的方法，除了這本書，他似乎別無選擇。
牛小米套了一件馬甲依在床頭，隨手翻了一下，一篇關於樹脂材料的工業應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個世紀80年代初，歐洲人開始將樹脂材料用於飛機的零配件製造中，使其代替金屬材料，達到減輕飛機自身重量的目的；1998年，一個叫鹽奇宏太的日本人嚐試用一種尼龍樹脂替代金屬來製造輪船的貯油槽外殼，從而降低該部件的重量，使輪船更加省油，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這被看作是輪船減重的一項重大進展。
牛小米看到這裏，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漢，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書本合上，生怕裏麵的東西飛了出去。然而，他又不得不打開，再仔仔細細一個字一字看一遍，確認自己的靈感不是來自夢境。他恨不得釋放自己興奮的心情，大叫一聲，從床上蹦起來，然而，不能，現在是午夜時分，否則鄰居們會以為有人從武漢六角亭16號床位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