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就到了墓地。
先是給小水的爺爺奶奶掃,掃完之後他們來到了旺旺的烈士墓前。
大腳把雞、魚、豬肉三牲拿出來,放在了旺旺的墓前。然後,小水倒了三杯糯米酒放在了墓前。在大腳點蠟燭燒香燒紙錢的時候,小水就把鋤頭拿起來,給墓地鋤草,黃敏也過去挑著好拔的草兒拔著。
黃敏早就把那束花兒獻在了旺旺的墳頭。
在給墓地除草的過程中,大腳聽到了他們倆的一段對話。
“小水,你父親是烈士?”
“是的,他參加過抗美援朝和解放戰爭。”
“他肯定很英勇的。”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說你像你父親麼?我看你也挺勇敢的嘛。”
“差遠了,我比不上父親,我要有他的一半就好了。”
“不,你肯定會比你父親強!”
“為什麼?”
“因為你還年輕,因為你活著。”
“是麼?”
“嗯。”
“……”
這些話對李大腳而言顯然是太深奧了,她聽不懂。她也不想去懂,這或許是年輕人自己的事,與她無關。她還真是想讓黃敏成為自己媳婦的,她知道小水的心比天高,野豬坳鄉村裏的姑娘他看不上。
一陣小風吹過來,紙灰翻飛。
小水除完了草。
小水在父親的墳前唱了個喏,他許了個願,那個願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為大腳和黃敏都不知道他心裏許了個願。
給旺旺掃完墓,李大腳就去把李七生一家的墓也掃了。特別是在母親碧玉的墳前,她癡癡地站了一會兒。每年,她都是這樣的,她不怕別人說,她想,人都死了,就不應該有那麼多的仇恨了,墓總是留給後人聚的。野豬坳鄉村的人早已習慣了她的這一舉動,,也沒有人檢舉她,反而有人稱讚她,說她善有善報。其實大腳從沒考慮過是麼善惡之報,她做事就是圖個心安。
在回家的路上,黃敏對小水說:“你媽挺偉大的。”
“什麼?”
“你媽挺偉大的。”
“其實,她不是偉大,她太好了。”
“哦。”
黃敏和小水相好的事在野豬坳鄉村不脛而走。這讓胡來挺難受的。胡來在黃敏來的第一天,就對她產生了非分之想。胡來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結婚,高不成低不就的,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相傳他曾經和公社裏的一個寡婦相好了一段日子,沒想到那寡婦也沒有嫁給他,而是嫁給了縣城裏的一個老頭兒——那老頭兒大小是個官,老婆剛死不久。所以,胡來什麼也沒撈著。他想入非非的黃敏被小水勾去了,他心裏恨極了。但他現在巴結大腳一家都來不及呢,他對小水也不敢起什麼壞心眼,因為小水他舅公是個大官。
胡來也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
他隻要一離開革命,一離開鬥爭整人,心裏就空落落的不平衡了。
他在野豬坳鄉村裏一家臭名昭著,在公社裏也惡名遠揚,所以,他必須找一個向上的台階才行,他不能一輩子留在野豬坳鄉村裏呀。
他在小水身上打開了主意。
小水和知青黃敏好,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隻要小水肯幫他在藍細牯那裏說上一句話,那比什麼都好的。
秧已經在田野裏泛青了,山野裏布穀鳥的鳴叫聲也漸漸地遠去了。
這是個春夜。
在野豬坳溪旁的樹林子裏,小水和黃敏在柔聲細語地交談著什麼。
“小水,你想上大學麼?”
“想,可是現在沒有機會了。”
“怎麼會沒有機會呢。你想想,每年公社都有保送上大學的,你爭取嘛,你的條件不錯,將來上了大學就不用在家種田了。”
“這話說得對,可公社能保送我這樣的人麼?”
“為什麼不能。”
“那你說,為什麼能!”
“因為你有個好舅公呀。”
“哦——”
“假如,假如有可能的話,你幫我也說說,讓我也和你一起去上大學。”
“對,我們一起去上大學。”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小水突然說:“黃敏,你好香。”
黃敏握起小拳頭,使勁捶了他一下。他說,不疼不疼,再捶捶吧。黃敏說,美死你咧。
正在他們打情罵俏的當兒,一束強烈的手電光朝他們照射過來,隨即一聲斷喝:“誰在那裏胡搞!”
黃金驚叫了一聲。
小水說:“別怕,有我咧!”
在這方麵,小水有騎士的風度,這讓黃敏的心略安了一些,但她還是害怕。他們倆一同站起來後,黃敏躲在了小水的後麵。
小水一下子就聽出了此人就是胡來。
“你想幹什麼!”小水大聲說。
“哼哼,我想幹什麼,我什麼也不想幹,就想來看看風景。”胡來陰陽怪氣地說,“你膽子好大呀,敢帶女知青到這裏來胡搞。”
“誰胡搞了?”小水質問道。
“這還用問我麼,這不明擺著的事,你們心裏比我清楚。”
“你——”
小水急了,他真想衝上去湊這狗東西一頓,但他也有點理虧,半夜三更地帶著黃敏在這種地方,他說不清楚,那時並不是很開放的年代,在沒有結婚之前的幽會都是不可太張揚的,不然就會背上一個壞名聲。至於好名聲和壞名聲,小水倒是不在乎,但他總覺得此事也不能太張揚。
“唉,別急嘛,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們談戀愛也是正常的嘛,不必驚慌,我是路過這裏,以為是那幫騷雞子搞通奸的,沒想到是你們兩個寶貝。走吧,回去吧,有話明天接著談。”
小水和黃敏沒想到胡來會來這麼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小水覺得這裏好像有什麼陰謀,這絕對不是偶然的事情,胡來這樣的人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胡來說完就先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