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電閃雷鳴,睢水大漲,奔流不息,岸邊的泥沼被漫灌,儼然看不出到底是河水還是雨水。
雍丘城下,費穆淋著雨,看著半點火光都沒有的城頭,感覺自己仿佛是站在一座鬼城麵前。
“傳令下去,紮營。”
費穆大聲對傳令兵喊了一句,自己依然冒著大雨看向城頭,那裏似乎有人影閃動。暗紅色的天空襯托下,幽冥一般的人形矗立在城牆之上,隱隱能透過女牆看到那些筆直的身影。
“將軍,雨大,何不趁下雨攻城?雍丘城牆並不高啊。”
副將冒著大雨,對費穆喊道。雜音太大,正常的說話,對方根本聽不見。
費穆指了指城牆遠處那一個個搭起來的木架子,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這些木架子是做什麼用的,其實他心裏有數,隻是說出來除了降低自己這邊的軍心士氣外,毫無作用。
副將認為敵軍這是毫無防備,其實恰恰相反,對方熄滅了火把,讓自己這邊看不透虛實,不肯冒險,實在是高明到了極點。
隻是,他能跟副將說,雍丘守將很厲害麼?說了有什麼用呢?本來急行軍到這裏,士氣就已經很低了,再猝然發難,誰收拾誰還不好說呢!
……
雍丘城的城樓簽押房內,沒有任何火光。劉益守、宇文泰、王偉三人枯坐於房內的石墩上,全都是一言不發。
“主公,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虛啊?”
黑暗中傳來王偉的聲音,看不清表情。
“確實是有點虛的,我現在很怕費穆會攻城,所以什麼都不做,把火光熄滅了,看他們會怎麼布置。”
劉益守也有點不確定,反正就是賭嘛。下這麼大的瓢潑大雨,弓箭啊,火油啊這些確實都不能使用了。可是,對於攻城的一方,隻怕爬城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這仗還怎麼打?
沒辦法擂鼓鳴金,沒辦法用火光傳信,劉益守覺得費穆攻城也會很虛的。麻杆打狼兩頭害怕,之前已經決定唱空城計,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正在這時,一個渾身是水的人走到門口,對劉益守等人喊道:“都督,敵軍已經退出雍丘城五裏外紮營,我們是否追擊?”
“再探!”
劉益守淡定的說了兩個字。
等傳令兵走後,他對二人問道:“你們覺得,是追還是不追?”
“追!”
“追!”
宇文泰和王偉二人都是一致認為,現在追擊再合適不過了。
“上次我教你們玩的那個鬥土豪,你們不也樂此不疲麼?假如說現在我們在跟費穆打牌,牌局才剛剛開始,你會在一開始就上王炸麼?”
劉益守反問了一句。
現在出城追擊,就好比足球後衛離開自己的防守位跑幾步去搶斷。如果不去搶,那麼防線會一直後移,理論上也能阻止對方突破。
搶斷成功,馬上就能反殺,這個自不必說。但是搶斷失敗呢?一旦失敗,對手就會突破防線,後麵的局麵就被動了!
“不可能一開始就上王炸。如果一開始上王炸,那麼對手就會知道,你已經沒有後路,後麵沒有更厲害的牌了。”
宇文泰沉聲說道,雖然他比較傾向於現在賭一把。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費穆是遠道而來,立足未穩。而且來的時間,比預想要早。
所以他定然是急行軍前來的,士卒體力消耗很大。現在追擊,頗有勝算。當然,宇文泰也承認,劉益守說得很有道理。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絕不是浪得虛名,他運籌帷幄很有腦子。
“所以咯,我們沒必要去冒險。隻要在這裏拖住費穆,我們就能贏。沒必要為了眼前的所謂勝機而衝動。
彭樂這張牌,要關鍵時刻才能打。現在啊,才剛剛開始。”
劉益守嘴角帶著輕蔑的笑容,隻可惜屋子裏光線極差,坐在他身邊的王偉和宇文泰都沒有察覺。
“對了,選幾十個嗓門大的。一旦費穆帶兵攻城,就站在城頭拚命的罵,罵人的詞我明天會寫好,王偉你來教那些人喊,嗯,從他五歲偷看女人洗澡開始。”
似乎是覺得不過癮,劉益守又加了一句。
宇文泰和王偉二人忽然感覺後背發涼,黑暗中的那個人影,體內一定藏著一隻狡詐的老狐狸。
……